第一百二十章：情愫暗生
玄心在红袖楼住了下来。
苏墨染给他安排的房间在三楼最里侧，窗外是一条僻静的后巷，少有行人。房间里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每日有专人送饭送水，却从不露面——都是放在门口的小几上，敲三下门便离开。
这种安排既保证了玄心的安全，也避免了不必要的接触。但越是如此，玄心越觉得……不自在。
不是环境不自在，是心里不自在。
每次苏墨染来找他，两人独处一室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总让他心神不宁。
就像此刻。
已是深夜，苏墨染端着一碗药汤推门而入。她换了身素雅的月白长裙，少了平日的妩媚，多了几分清丽。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该喝药了。”她将药碗放在桌上，“你左臂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血衣楼的刀上可能淬了毒，还是小心为好。”
玄心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眉头微皱：“已经好了。”
“好没好，我说了算。”苏墨染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看他，“快喝，凉了更苦。”
玄心无奈，端起碗一饮而尽。药确实苦，苦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苏墨染笑了，从袖中取出一颗蜜饯，递到他嘴边：“给，解解苦。”
这个动作太自然，也太亲密。玄心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谢谢。”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苏墨染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问：“手札研究得怎么样了？”
玄心定了定神，从枕边拿起那本泛黄的手札：“看了一部分。顾老先生记载得很详细，但很多地方用了暗语，需要破解。”
“比如？”
“比如这里，”玄心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一行字，“‘龙潜于渊，其血玄黄’。按照顾老先生的注释，这指的是龙脉入口的特征——在黄河故道中，有玄黄二色的岩石。但玄黄是什么？是颜色？还是别的什么？”
苏墨染凑过来看。她的发丝垂下来，几乎碰到玄心的脸颊，淡淡的馨香飘入鼻端，不是脂粉香，而是某种草药混合的、独特的香气。
玄心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可能是矿物。”苏墨染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专注地看着手札，“黄河故道经过的区域，有些地方有特殊的矿脉。玄黄……会不会是金矿和硫磺矿？金为黄，硫磺为玄？”
“有可能。”玄心点头，“但范围还是太大。黄河故道经过的区域，有金矿和硫磺矿的地方不止一处。”
“再看别的线索。”苏墨染继续翻页，“这里，‘七星连珠之日，龙门自开’。这应该是指开启龙脉的时间——需要某个特定的天象。”
“七星连珠……”玄心思索，“这种天象百年难遇。上一次七星连珠是在……七十年前？”
“七十三年前。”苏墨染准确地说，“下一次是……明年三月十五。”
玄心眼睛一亮：“明年三月十五？那岂不是很快了？”
“对。”苏墨染神色凝重，“如果龙脉真的需要在七星连珠之日才能开启，那肃王一定在加紧准备。我们必须在那之前，阻止他。”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将手札上的线索一一梳理，渐渐有了个大概的方向。
但越讨论，玄心越觉得……不对劲。
不是线索不对劲，是氛围不对劲。
房间很小，烛光昏暗，两人靠得很近。苏墨染说话时，气息拂在他耳畔；翻页时，手肘偶尔碰到他的手臂；思考时，会无意识地咬着下唇……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挑战他的定力。
玄心想起破戒系统中的警告：【淫戒：心动身未动，心魔自生。】
他现在……算不算“心动”？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每次和苏墨染独处，心跳都会莫名加快，呼吸都会不由自主地放轻。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说话时微微上扬的语调，都像有某种魔力，吸引着他，又让他……害怕。
“你怎么了？”苏墨染忽然问。
玄心回过神：“没……没什么。”
“脸怎么红了？”苏墨染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烧了？”
冰凉的手指触到皮肤，玄心像被烫到一样往后缩：“没、没有。”
苏墨染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笑意，有玩味，也有……一丝怅然。
“玄心，”她轻声问，“你怕我？”
“不是怕……”玄心否认，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就是……”苏墨染顿了顿，“讨厌我？”
“当然不是！”玄心脱口而出，“苏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会讨厌你？”
“那为什么躲着我？”苏墨染直视他的眼睛，“每次我靠近，你就像受惊的兔子。我就这么……可怕？”
玄心语塞。
他总不能说：因为你太美，太诱人，让我心生妄念，犯了淫戒。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是出家人……”
“出家人？”苏墨染笑了，那笑容有些嘲讽，“玄心，你已经破了杀戒、盗戒、妄语戒，现在还在乎多破一个淫戒么？”
这话像一把刀，直刺玄心心底。
是啊，他已经破了那么多戒，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出家人？
“不一样的。”他低声道，“杀戒、盗戒，是为了救人。淫戒……是私欲。”
“私欲？”苏墨染挑眉，“那你怎么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私欲还是……真情？”
玄心猛地抬头。
苏墨染看着他，眼中没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认真：“玄心，我知道你是僧人，知道你有你的戒律，你的修行。但感情这种事，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我对你好，帮你，不是因为你是‘玄心师父’，而是因为……你就是你。”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这半年来，我查你父母的案子，查龙脉的线索，查肃王的阴谋，不是因为我闲得慌，也不是因为魔教需要这些情报。只是因为……我想帮你。”
“我想看你查明真相，为父母报仇；想看你化解江湖纷争，救少林于危难；想看你……好好活着。”
她转过身，眼中泛着水光：“我知道这很傻。魔教圣女，竟然对一个和尚动情，传出去会被天下人笑话。但……我控制不住。”
玄心呆呆地看着她，心中翻江倒海。
他从未想过，苏墨染会如此直白地表明心意。
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不知所措。
“苏姑娘，”他涩声开口，“我……我……”
“你不用现在回答。”苏墨染打断他，“我知道你有你的路要走，有你的责任要担。我不求你现在给我什么承诺，只求你……别躲着我。”
她走到桌边，重新坐下，又恢复了平日那种妩媚中带着危险的笑容：“好了，不说这些了。继续说手札吧，刚才说到哪儿了？”
玄心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感动，有愧疚，也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悸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说到七星连珠。”他拿起手札，“除了时间，还需要特定的地点。顾老先生在这里画了一幅图，像是……星象图？”
两人重新投入讨论，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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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玄心都在研究手札，苏墨染则忙着收集情报，两人白天很少见面，只有晚上才会聚在一起交换信息。
每次见面，气氛都微妙而暧昧。
苏墨染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挑逗，但偶尔的眼神交汇，不经意的肢体接触，都让玄心心绪不宁。而他越是克制，苏墨染的眼神就越是……意味深长。
这天晚上，苏墨染带回一个重要的消息。
“肃王府那批‘货物’查清楚了，”她神色凝重，“不是药材，是火药。大量的火药，足够炸平半座山。”
玄心心中一惊：“他要炸什么？”
“还不确定。”苏墨染道，“但结合手札上的线索，我怀疑……他要炸开龙脉入口。”
“炸开？”玄心皱眉，“龙脉入口不是需要特定天象才能开启么？”
“所以他才准备了这么多火药。”苏墨染分析，“如果正常开启的方法太复杂，或者需要什么他得不到的条件，那么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炸开。”
这确实像肃王的风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还有，”苏墨染继续道，“妙音师太已经到了金陵，但进城时遇到了埋伏，受了点轻伤，现在在城外的慈航静斋别院休养。她让我转告你：暂时不要去找她，等她伤好了会来找你。”
玄心担忧地问：“伤得重么？”
“不重，只是皮肉伤。”苏墨染看了他一眼，“你很关心她？”
这话问得随意，但玄心听出了一丝……醋意？
“妙音师太是为了帮我才来的金陵，”他解释道，“她若因我受伤，我自然担心。”
“只是这样？”苏墨染挑眉。
“不然呢？”玄心反问。
苏墨染笑了笑，没再追问，但眼神中的深意让玄心莫名心虚。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墨染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回头：“对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回来。你自己小心，饭菜我会让人按时送来。”
“你去哪儿？”玄心下意识地问。
苏墨染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怎么，担心我？”
玄心别过脸：“随口问问。”
“去一趟肃王府。”苏墨染正色道，“我得到一个消息，肃王明天要见一个重要客人。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太危险了！”玄心皱眉，“肃王府守卫森严，万一被发现了……”
“放心，我有分寸。”苏墨染道，“我在肃王府有内线，不会有事。”
玄心还想再劝，但看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只能道：“那……你小心。”
“我会的。”苏墨染深深看了他一眼，“等我回来。”
说完，她推门离去。
玄心站在门口，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
脑海中反复浮现苏墨染的脸——她笑的样子，她认真的样子，她眼中含泪的样子，还有……她说“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就是你”时的样子。
心乱如麻。
他起身打坐，试图入定，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最后，他拿出慈悲剑，开始练剑。
不是《大慈悲灭度剑法》，而是最基础的达摩剑。一招一式，缓慢而沉重，仿佛要将心中的纷乱都挥洒出去。
练到第三遍时，他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每一剑刺出时，脑海中想的不是剑招，不是敌人，而是……苏墨染。
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破戒僧系统提示：淫戒考验进行中……当前进度：30%】
【警告：若进度达到100%，将触发心魔劫】
玄心手一颤，剑差点脱手。
30%……
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得这么深了。
他收起剑，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
佛门戒律，情关难过。
他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不是难在克制，是难在……分辨。
对苏墨染的感情，究竟是私欲，还是真情？是贪恋美色，还是……心有灵犀？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每次想起她，心中既温暖，又痛苦。
温暖是因为有人如此关心他，理解他。
痛苦是因为他知道，这份感情，不该有，也不能有。
他是僧人，她有她的立场。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阿弥陀佛……”
玄心低声诵念佛号，试图平复心绪。
但这一次，佛号也失去了作用。
因为他心中，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名为“情”的种子。
它正在悄悄发芽，悄悄生长。
而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窗外，夜色深沉。
窗内，一颗心，也在黑暗中挣扎。
黎明何时到来？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天……总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