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松针，在山林里簌簌作响。林风攥着通信兵递来的布条——那是陈虎在李三逃跑时扯下的衣角，粗布材质上还沾着泥点和几根干草，显然李三是朝着潮湿的低洼地带跑的。他把布条塞进怀里，指尖在腰间的手枪柄上反复摩挲，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副营长，真不等周强他们了？”王二小攥着砍刀，裤腿还沾着白天爬山时的泥渍，“这山里晚上黑，李三又熟路，咱们三个人追，要是遇上他设的圈套……”
林风抬手打断他，目光扫过面前岔开的两条山道：左边那条路面平整，能看到零星的马蹄印，是白天鬼子搜山时留下的；右边那条隐在灌木丛后，路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只有偶尔露出的泥痕能看出有人走过。他弯腰捡起一片沾着新鲜泥点的落叶，凑近鼻尖闻了闻——泥土里混着淡淡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油味，那是李三烟袋里常装的劣质烟丝味。
“他走右边。”林风站起身，从背包里掏出半截蜡烛点燃，“赵刚，你跟在我身后，注意观察两侧的灌木丛，李三这老狐狸肯定会在路边设陷阱。二小，你断后，用砍刀清理路面的藤蔓，别让枯枝败叶的声音盖过脚步声——咱们得像猫抓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跟上他。”
赵刚把步枪背到身后，从腰间解下两颗手榴弹攥在手里：“放心，我这双眼睛在夜里比猫头鹰还亮。不过咱们得抓紧，李三知道咱们的转移路线，要是他跑到清风峡报信，陈虎他们就危险了。”
三人顺着右侧山道往里走，蜡烛的光在夜色里只能照出两米远的距离，更远的地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黑。王二小用砍刀轻轻拨开挡路的藤蔓，刀刃划过枝干的“咔嚓”声被夜风裹着，很快就散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林风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两人蹲下——前方的路面上，几片落叶被刻意摆成了“人”字形，这是山里猎户用来标记陷阱的暗号，李三年轻时在山里打过猎，肯定是他留下的。
“小心脚下。”林风熄灭蜡烛，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路面。只见“人”字形落叶下方的泥土微微隆起，边缘还露着一丝麻绳的痕迹。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根细树枝，轻轻拨开泥土，果然看到一个用竹筒做的陷阱——竹筒里装着碎石和铁钉，竹筒口用藤蔓缠着，只要有人踩上去，藤蔓断裂，碎石和铁钉就会朝着脚踝射过来。
“这老东西，还真会玩花样。”赵刚压低声音，伸手想去拆陷阱，却被林风拉住。
“别碰。”林风指了指陷阱旁边的一棵松树，树干上有一道新鲜的刀痕，“他在树上还藏了机关，你一拆陷阱，上面的石头就会掉下来。咱们绕过去，留着这陷阱，说不定能绊住后面追来的鬼子——李三跑这么急，肯定会跟鬼子联系，咱们得留个后手。”
三人贴着山道边缘的岩石，小心翼翼地绕开陷阱。刚走没几步，王二小突然“哎哟”一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林风急忙回头，只见王二小的裤腿被一根隐藏在落叶下的铁丝勾住，铁丝另一端连着旁边的灌木丛，灌木丛里竟藏着一个哨子——只要铁丝被扯动，哨子就会响。
“幸好我反应快，没让铁丝拉到底。”王二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用砍刀把铁丝砍断，“这李三，简直比山里的野猪还狡猾，处处都是坑。”
林风捡起地上的哨子，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哨子是用牛角做的，上面刻着“李记”两个字，是李家村杂货铺卖的东西。他突然想起白天狗蛋说的话，李三家里藏着电台，说不定他现在是要去某个地方跟鬼子汇合，而那个地方，很可能有“黑风队”的人接应。
“加快速度。”林风把哨子塞进怀里，“他设这些陷阱，就是想拖延咱们的时间，咱们不能跟他耗。”
三人加快脚步，顺着山道继续往前追。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火光，还有隐约的说话声。林风示意两人停下，趴在地上，透过灌木丛往前看——只见前方的空地上，搭着一个小小的草棚，草棚里亮着一盏马灯，李三正坐在草棚里，跟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说话。那黑色风衣的款式，跟之前在密道里遇到的“黑风队”特务一模一样。
“果然有同伙。”赵刚压低声音，从背后取下步枪，拉开枪栓，“副营长，咱们现在动手吗？我一枪就能崩了李三。”
林风按住他的枪，摇了摇头：“再等等，看看他们要干什么。说不定能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更多‘黑风队’的秘密，还有那个内奸的消息。”
草棚里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借着夜风，隐约能听清几句。
“……八路军的转移路线我都知道，清风峡那边有他们的伤员……”李三的声音带着谄媚，“只要皇军明天一早去围堵，肯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黑色风衣的人冷笑一声，声音沙哑：“你倒是会邀功。不过你得记住，要是明天出了差错，‘黑风队’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另外，那个内奸已经传来消息，说林风他们去追你了，你最好快点跟我们走，去鹰嘴崖下的秘密据点，那里有电台，能直接跟总部联系。”
“内奸？”林风的心脏猛地一缩，攥着枪的手更紧了。
赵刚和王二小也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震惊——没想到内奸竟然还在给“黑风队”传消息，而且连他们追李三的事都知道。
草棚里的两人站起身，准备离开。林风对赵刚和王二小说了句“动手”，就率先冲了出去，手里的枪对准了那个黑色风衣的人。
“不许动！”林风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响亮，“放下武器，不然我开枪了！”
李三和黑色风衣的人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赵刚立刻开枪，子弹打在草棚的柱子上，溅起一片木屑。黑色风衣的人从腰间掏出一把短枪，朝着林风开枪，子弹擦着林风的耳边飞过，打在旁边的树上。
“小心！”王二小大喊一声，挥着砍刀朝着黑色风衣的人冲过去。那人侧身躲开，从怀里掏出一颗烟雾弹，扔在地上。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挡住了林风等人的视线。
“别让他们跑了！”林风朝着烟雾里开枪，却没听到惨叫声。等烟雾散去，草棚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地上留下的一串脚印，朝着山道深处跑去。
“追！”林风带头追了上去。脚印在山道上很清晰，显然两人跑得很急。追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的山道突然变得开阔起来，出现了一片竹林。竹林里的竹子长得密密麻麻，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让人分不清方向。
“小心，这是迷魂阵。”赵刚停下脚步，脸色凝重，“我小时候听山里的老人说过，李家村附近有片竹林，是按八卦阵摆的，外人进去了，很容易迷路。”
林风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脚印在竹林入口处分成了两路：一路朝着左边的竹林深处走去，另一路朝着右边的竹林边缘走去。他弯腰检查脚印，发现左边的脚印更深，而且脚印边缘很整齐，像是刻意踩出来的；右边的脚印较浅，边缘还有些凌乱，像是慌不择路留下的。
“李三在耍花样。”林风站起身，“左边的脚印是假的，他肯定走了右边。赵刚，你跟我走右边，二小，你在竹林入口等着，要是看到鬼子或者‘黑风队’的人，就开枪示警。”
“好！”王二小握紧砍刀，站在竹林入口处，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林风和赵刚顺着右边的脚印，钻进了竹林。竹林里的空气很潮湿，竹叶上的露水落在脸上，冰凉刺骨。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时不时要拨开挡路的竹子。走了约莫五分钟，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咔嚓”声，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林风示意赵刚停下，自己则贴着竹子，慢慢往前挪。透过竹子的缝隙，他看到李三和那个黑色风衣的人正蹲在前方的空地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他仔细一看，只见两人面前放着一个电台，黑色风衣的人正在调试频率，李三则在旁边焦急地看着，时不时朝着竹林的方向张望。
“他们在发报！”林风压低声音对赵刚说，“你从左边绕过去，堵住他们的退路，我从正面进攻，咱们前后夹击，别让他们跑了。”
赵刚点了点头，悄悄绕到左边的竹林里。林风深吸一口气，举起枪，朝着空地上的两人喊道：“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李三和黑色风衣的人吓了一跳，黑色风衣的人立刻拿起电台，想放进背包里。林风开枪，子弹打在电台上，电台“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快跑！”黑色风衣的人推了李三一把，自己则朝着右边的竹林跑去。赵刚立刻从左边冲出来，开枪打中了那人的腿，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李三趁机朝着竹林深处跑去，林风立刻追了上去。两人在竹林里展开了追逐，李三熟悉地形，不断地绕着竹子跑，试图甩开林风。林风紧紧跟在后面，手里的枪始终对准李三的后背，却没有开枪——他还想从李三嘴里问出内奸的消息，还有“黑风队”秘密据点的位置。
追了约莫十分钟，李三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林风立刻冲上去，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李三，别跑了！你跑不掉了！”
李三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泥土和汗水。他抬起头，看着林风，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林风，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太天真了……”
林风皱起眉头，刚想开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八路军军装的人正站在他身后，手里的枪对准了他。那人的袖口别着红星徽章，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竟然是之前跟着陈虎转移的战士，张栓！
“张栓？你怎么会在这里？”林风的心里一沉，“难道你就是……”
“没错，我就是内奸。”张栓冷笑一声，“林风，你没想到吧？从你炸毁军火库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黑风队’的掌控之中。今天，你和李三，都得死在这里！”
林风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没想到内奸竟然是张栓——这个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战士，竟然一直在暗中给“黑风队”传消息。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李三，又看了看面前的张栓，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
“张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风故意拖延时间，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你是八路军的战士，为什么要帮鬼子和‘黑风队’？”
张栓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为什么？因为八路军给不了我想要的！‘黑风队’答应我，只要帮他们消灭你们，就给我一大笔钱，还让我当队长！不像在八路军里，每天吃粗粮，打硬仗，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这个叛徒！”赵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扶着受伤的腿，慢慢走了过来，“你对得起那些为了抗日牺牲的战友吗？你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吗？”
张栓不屑地笑了笑：“战友？军装？那些东西能当饭吃吗？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跑！”
说完，张栓就朝着林风开枪。林风早有准备，立刻侧身躲开，子弹打在旁边的竹子上，溅起一片木屑。他趁机朝着张栓开枪，却没打中，张栓躲到了竹子后面。
“林风，你别挣扎了！”张栓的声音从竹子后面传来，“这竹林里到处都是‘黑风队’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你们跑不掉的！”
林风看了一眼赵刚，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李三，知道不能再跟张栓耗下去。他对赵刚使了个眼色，赵刚立刻会意，朝着竹子后面开枪，吸引张栓的注意力。林风则趁机冲到李三身边，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李三，你要是想活命，就跟我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李三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点头：“我跟你走！我跟你走！你别杀我！”
林风拉起李三，朝着竹林外面跑去。赵刚继续朝着竹子后面开枪，掩护他们撤退。张栓在后面大喊：“别让他们跑了！快追！”
林风拉着李三，拼命地朝着竹林入口跑去。李三跑得很慢，不断地哀求林风放慢速度。林风心里很清楚，要是被张栓和“黑风队”的人追上，他们就全完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陡坡，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李三，想活命就跟我跳下去！”林风指着陡坡下面的树林，“下面是树林，跳下去不一定会死，但要是被他们追上，咱们肯定会死！”
李三看着陡坡，吓得脸色惨白：“我不跳！我不跳！那么高，跳下去会摔死的！”
“那你就等着被张栓打死吧！”林风说完，就拉起李三，朝着陡坡跳了下去。两人在陡坡上翻滚着，撞到了不少树木和石头，疼得林风龇牙咧嘴。幸好陡坡下面的树林很茂密，减缓了他们下落的速度，两人最终摔在了厚厚的落叶上，没有生命危险。
林风挣扎着站起身，拉起李三，朝着树林深处跑去。身后传来张栓的喊叫声，还有枪声，但很快就被树林里的风声盖过了。两人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
“林风……咱们现在……在哪里？”李三的脸上满是伤痕，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是一片陌生的树林，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根本分不清方向。他掏出怀里的布条，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留下的记号，却发现布条已经在翻滚的时候弄丢了。
“不知道。”林风的心里有些沉重，“不过咱们暂时安全了。李三，你老实告诉我，‘黑风队’的秘密据点在哪里？还有张栓，他除了给你们传消息，还做了什么？”
李三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黑风队’的秘密据点在鹰嘴崖下的一个山洞里，里面有很多特务，还有电台。张栓……他还跟我们说了八路军的兵力部署，还有你们的作战计划……”
林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想到张栓竟然泄露了这么多重要的信息。看来“黑风队”接下来的行动，很可能会针对八路军的主力，他们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三，你知道怎么去清风峡吗？”林风问道，“我们得尽快跟陈虎他们汇合，把内奸的消息告诉他们。”
李三点了点头：“我知道，从这里往东南方向走，大概走两个时辰，就能到清风峡。不过……”
“不过什么？”林风追问。
“不过张栓肯定会带着‘黑风队’的人去清风峡围堵陈虎他们，咱们要是现在去，很可能会遇上他们。”李三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林风沉默了片刻，心里盘算着——要是他们不去清风峡，陈虎他们就不知道内奸的消息，很可能会落入张栓和“黑风队”的圈套；要是他们去了，又很可能会遇上敌人，陷入危险之中。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枪声，还有隐约的喊叫声。林风心里一紧，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那正是清风峡的方向！
“不好！陈虎他们有危险！”林风立刻站起身，拉起李三，“咱们快走！去清风峡！就算是遇上敌人，也要跟陈虎他们汇合！”
李三还想犹豫，却被林风拉着，朝着清风峡的方向跑去。夜色里，两人的身影在树林中快速穿梭，身后的枪声越来越近，像是催命的鼓点，敲在林风的心上。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甚至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他没有退路——为了战友，为了抗日，他必须走下去。
而在他们身后的竹林里，张栓正站在陡坡边上，看着林风他们消失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吹了一声长音。很快，十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黑风队”特务从竹林里钻出来，站在张栓面前。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一个特务问道。
“还能怎么办？”张栓冷笑一声，“按照计划，去清风峡围堵陈虎他们。至于林风，他跑不了多久，等咱们解决了陈虎，再回来收拾他！”
十几个特务齐声应道，跟着张栓，朝着清风峡的方向跑去。夜色里，他们的身影如同鬼魅，消失在竹林深处。而此时的清风峡，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