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的声音穿透芦苇荡的水汽传过来时,林风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膝盖蹭过湿泥也顾不上擦。他朝着声音来处快步走了几步,拨开挡在眼前的芦苇秆——只见陈虎正从水道里往岸上爬,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沾着墨绿色的水草,额角还挂着水珠,手里的弓箭却攥得紧紧的,箭囊里的箭杆一根没少。
“怎么样?水道通哪儿?有没有鬼子?”林风迎上去,伸手把陈虎拉上岸,指尖触到对方胳膊上冰凉的水,才想起这水道里的水是刚从上游冲下来的,即便暑天也带着股寒气。
陈虎抹了把脸上的水,喘了两口粗气,声音带着点急促:“副营长,水道往下游走大概两里地,能通到一条小河里!我顺着水道走的时候没看见鬼子,就是快到河口的时候,听见河对岸有动静——好像是鬼子的巡逻队,不过离得远,他们没发现我。”
“巡逻队有多少人?带没带重武器?”林风追问,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驳壳枪枪柄——这枪是他从日军小队长手里缴获的,枪身磨得发亮,现在弹匣里只剩五发子弹了。
陈虎皱着眉回想:“我没敢靠太近,就蹲在芦苇丛里看了一眼。大概有四个鬼子,都端着三八大盖,没看见重机枪,也没看见卡车。他们好像是在河边转悠,时不时往水里看两眼,不知道在找啥。”
林风心里稍微松了点——四个鬼子,没有重武器,只要他们小心点,应该能绕过去。可他转眼看向张大力和小王,又把心提了起来:张大力的左腿被打穿,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小王的右腿也还在流血,走平路都费劲,更别说在水里走两里地的水道了。
“副营长,是不是能走水道?”张大力靠在芦苇根上,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牵动伤口疼得脸色发白,“我能行,就算是爬,我也能爬完这两里地!”
“你别动!”林风赶紧按住他,“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的腿要是再恶化,别说打仗,能不能撑到河口都难说。”他蹲下来,掀开张大力腿上的纱布看了看,伤口边缘已经有点发红,这是要感染的迹象——要是再在潮湿的芦苇荡里待着,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炎化脓。
小王也急了,他扶着旁边的芦苇秆站起来,右腿一瘸一拐地挪到林风身边:“副营长,我能帮张大哥!我可以扶着他走,水道里的水又不深,慢慢走肯定能到河口!”
林风没说话,转头看向赵铁柱和李文彬——他们俩是队伍里除了他之外最有经验的老兵,赵铁柱当过三年国军机枪手,后来受不了国军的窝囊气才投奔八路军;李文彬是本地人,熟悉这一带的地形,还会说两句日语,刚才在炮楼底下就是他用日语骗了鬼子。
赵铁柱把步枪背到背上,蹲下来试了试水道里的水深,水刚到他的大腿根:“副营长,水道里的水不算深,就是底下全是泥,走的时候得小心点,别陷进去。我看这样,我先在前面探路,李文彬在后面断后,你和陈虎帮着扶张大力和小王,咱们慢慢走,应该能行。”
李文彬也点了点头:“我刚才在入口处布了两个陷阱,用石头和芦苇杆做的,鬼子要是进来,至少能拖他们十分钟。咱们现在就走,等鬼子发现陷阱,咱们都快到河口了。”
林风看着大家坚定的眼神,心里有股热流在涌——这就是他的战友,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放弃。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张大力的肩膀:“好,咱们走水道!张大力,你忍着点,到了河口咱们找个干燥的地方给你处理伤口。小王,你也注意点,别再把腿弄伤了。”
说完,他弯腰把张大力背了起来,张大力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声音有点哽咽:“副营长,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你背着我太累了。”
“别废话!”林风加快脚步往水道边走,“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赶紧走,不然鬼子追上来,咱们都得完蛋。”
陈虎也走过去,扶着小王的胳膊:“小王,我扶着你,你要是走不动了就跟我说,咱们歇会儿再走。”
小王点了点头,咬着牙跟着陈虎往水道里走。赵铁柱拿着步枪走在最前面,每走一步都要先踩踩底下的泥,确认没问题了再往前走:“大家跟紧我,踩着我的脚印走,底下有坑,别掉进去!”
水道里的水很凉,刚踩进去的时候,林风打了个哆嗦,背上的张大力也忍不住颤了一下。底下的泥又软又滑,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走了没五十米,林风的额头上就冒出了汗,后背的衣服也被张大力的身体压得湿透了。
“副营长,你歇会儿吧,我自己走。”张大力看着林风满头的汗,心里很过意不去。
林风喘了口气,把张大力往上托了托:“没事,我还能扛得住。你看小王,比你伤得轻,还在坚持走,你也得撑住。”
小王听见他们的对话,转过头来笑了笑:“张大哥,你就别跟副营长客气了,咱们赶紧走,早点到河口就安全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赵铁柱突然停了下来,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说话,前面有动静!”
所有人都立刻停下脚步,林风把张大力放下来,让他靠在水道边的芦苇丛里,自己则掏出腰间的驳壳枪,警惕地看着前面。陈虎也把小王扶到芦苇丛边,拿起背上的弓箭,拉满了弓弦。
水道前面的芦苇丛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动。赵铁柱慢慢往前挪了两步,拨开芦苇秆一看,原来是两只野鸭子,正在水里找食吃。
“虚惊一场,是野鸭子。”赵铁柱松了口气,转身对大家说,“咱们继续走,注意点,别再惊动其他东西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张大力忍不住笑了笑:“我还以为是鬼子追上来了,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林风也笑了笑,重新把张大力背起来:“别大意,鬼子肯定会追上来的,咱们得快点走。”
又走了大概一里地,水道变得越来越宽,水流也比刚才急了点。李文彬走在最后面,突然喊了一声:“副营长,后面好像有动静!”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转头往后面看。只见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轰隆”一声响,紧接着是鬼子的叫喊声。
“是陷阱被触发了!”李文彬脸色一变,“鬼子肯定发现咱们跑了,正在往水道这边追!”
林风心里一紧,看了看前面的路——还有大概半里地才能到河口,要是鬼子追得快,说不定能在他们到河口之前追上。他咬了咬牙:“大家加快速度!赵铁柱,你再快点,争取尽快到河口!”
赵铁柱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底下的泥被他踩得“咕叽咕叽”响。陈虎也扶着小王,几乎是半拖半扶地往前跑,小王的右腿被水浸得生疼,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后面的鬼子叫喊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哒哒哒”的机枪声,子弹打在芦苇秆上,发出“嗖嗖”的声音。林风背着张大力,跑得越来越快,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得生疼——刚才在炮楼底下,他的后背被弹片划了一道口子,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处理。
“副营长,你后背流血了!”张大力趴在林风的背上,看见血从林风的衣服里渗出来,染红了自己的手。
“没事,小伤。”林风喘着粗气,继续往前跑,“马上就到河口了,再坚持一会儿。”
就在这时,前面的赵铁柱突然喊了一声:“到河口了!大家快!”
林风抬头一看,前面果然出现了一片开阔的水面,那是一条小河,河边长满了芦苇。他心里一喜,加快速度跑到河口,把张大力放下来,扶着他靠在芦苇丛里。陈虎也扶着小王跑了过来,小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右腿的纱布已经被水浸得湿透了。
李文彬也跑了过来,手里的步枪还在冒烟:“我刚才在后面打了两枪,把鬼子的速度拖慢了点,他们大概还有五分钟就能到这里。”
林风看了看小河对岸,对岸的芦苇丛里静悄悄的,没看见鬼子的巡逻队。他对陈虎说:“陈虎,你先过河,看看对岸有没有鬼子,要是没有,就赶紧回来接我们。”
陈虎点了点头,拿着弓箭跳进河里,河里的水比水道里深,刚到他的胸口。他快速地往对岸游去,很快就消失在芦苇丛里。
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对岸,手里的枪都端了起来。张大力靠在芦苇丛里,脸色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疼得他浑身发抖。
“副营长,我没事,你们别管我,要是鬼子来了,你们赶紧走。”张大力咬着牙说。
“说什么胡话!”林风蹲下来,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点碘酒,倒在纱布上,给张大力的伤口重新包扎,“咱们是战友,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谁也不能丢下谁。”
就在这时,对岸的芦苇丛里传来陈虎的声音:“副营长,对岸没鬼子!快过来!”
林风心里一喜,对大家说:“快,过河!赵铁柱,你先扶着张大力过河,我和李文彬扶着小王,陈虎在对岸接应。”
赵铁柱点了点头,背起张大力跳进河里,往对岸游去。林风也扶着小王,慢慢走进河里,河水刚到他的胸口,冰凉的水让他打了个哆嗦,却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小王的右腿被水浸得生疼,每走一步都要忍着力气,林风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小王,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对岸咱们就找个地方休息。”
小王点了点头,咬着牙跟着林风往对岸走。李文彬走在最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鬼子突然追上来。
就在他们快要到对岸的时候,后面的河口突然传来鬼子的叫喊声:“八路军的,站住!别跑!”
林风回头一看,只见十几个鬼子已经追到了河口,正举着步枪朝着他们开枪。子弹打在水里,溅起一朵朵水花,离他只有几步远。
“快!赶紧上岸!”林风大喊一声,扶着小王加快速度往对岸跑。
陈虎在对岸伸出手,一把抓住小王的胳膊,把他拉上了岸:“快,躲到芦苇丛里!”
赵铁柱也把张大力扶到芦苇丛里,然后端起步枪,朝着鬼子的方向开了一枪:“副营长,你们快躲起来,我来掩护!”
林风和李文彬也爬上了岸,躲到芦苇丛里。李文彬掏出几颗手榴弹,拧开盖子,递给林风一颗:“副营长,要是鬼子过河,咱们就用手榴弹炸他们!”
林风接过手榴弹,紧紧握在手里,眼睛紧紧盯着河口的鬼子。鬼子们在河口边上,不敢轻易过河——他们不知道河对岸有多少八路军,也怕河里有埋伏。
那个日军军官气得哇哇大叫,拔出指挥刀,指着河对岸喊:“八路军的,胆小鬼!有种的出来跟皇军打仗!”
赵铁柱趴在芦苇丛里,朝着日军军官的方向开了一枪,子弹打在他身边的水里,溅起一片水花。日军军官吓得赶紧躲到芦苇秆后面,不敢再露头。
“副营长,鬼子不敢过河,咱们趁这个机会赶紧走!”陈虎小声说。
林风点了点头,看了看张大力和小王——张大力已经快撑不住了,脸色苍白得像纸,小王也累得站不起来。他对大家说:“咱们先往前面走,找个干燥的地方给张大力和小王处理伤口,然后再想办法去西王庄。”
大家都点了点头,赵铁柱背起张大力,陈虎扶着小王,林风拿着步枪走在前面,李文彬走在后面,朝着芦苇丛深处走去。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前面出现了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一块干燥的空地。林风停下来,对大家说:“就在这里休息吧,先给张大力和小王处理伤口。”
赵铁柱把张大力放在空地上,张大力一躺下就昏了过去——他失血太多,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已经撑不住了。林风赶紧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脉搏,脉搏还在跳,就是很微弱。
“快,把急救包拿出来!”林风大喊一声,李文彬赶紧从背包里掏出急救包,递给林风。林风打开急救包,拿出碘酒和纱布,撕开张大力腿上的旧纱布——伤口已经化脓了,还在往外渗血。
他咬着牙,用碘酒给伤口消毒,张大力疼得醒了过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却没喊一声疼。林风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动作也变得更轻了:“忍着点,很快就好。”
处理完张大力的伤口,林风又给小王处理了右腿的伤口——小王的伤口比张大力轻,只是被水浸得有点发炎,用碘酒消毒后,重新包扎好就没事了。
大家都坐在空地上休息,谁也没说话——刚才的逃跑太惊险了,现在终于能喘口气了。林风看着大家疲惫的样子,心里很愧疚:“都怪我,要是我当初制定的计划再周全点,大家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赵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副营长,别这么说。咱们打鬼子,哪有不受伤的?再说了,要不是你,咱们早就被鬼子困在炮楼底下了。你能带着咱们从炮楼和芦苇荡里逃出来,已经很厉害了。”
李文彬也点了点头:“是啊,副营长。咱们现在虽然受了点伤,但是把鬼子的炮楼炸了,还干掉了十几个鬼子和伪军,已经算是打了个胜仗了。”
林风笑了笑,心里好受了点。他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边泛起了橘红色的晚霞。他对大家说:“天快黑了,咱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赵铁柱,你和陈虎轮流站岗,注意观察周围的动静,一旦有鬼子的动静,立刻通知我们。李文彬,你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找点野果子或者野菜,咱们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得找点东西填肚子。小王,你照顾好张大力,要是他有什么不舒服,赶紧告诉我。”
大家都答应了一声,各自忙活起来。赵铁柱拿着步枪,走到树林边上,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动静。陈虎则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神,准备等会儿接替赵铁柱站岗。李文彬拿着匕首,钻进树林里找野果子。小王坐在张大力身边,时不时摸一下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发烧。
林风靠在一棵大树上,闭上眼睛,脑海中的沙盘再次浮现——他们现在在小河对岸的树林里,距离西王庄还有三里地,不知道西王庄有没有被鬼子占领;鬼子的增援部队还在小河对岸,肯定会四处搜索他们的踪迹;张大力的伤口需要尽快治疗,不然会有生命危险;他们的粮食和水已经吃完了,要是找不到食物和水,撑不了多久。
【战术推演启动——方案一:今晚在树林里过夜,明天一早去西王庄,找老百姓打听情况,顺便找点粮食和水。但鬼子可能会在晚上搜索到这里,而且张大力的伤口可能撑不到明天,推演胜率40%。风险点:鬼子夜间搜索,树林里没有掩护,容易被发现;方案二:今晚就去西王庄,趁天黑摸进去,找老百姓帮忙。但西王庄可能有鬼子的暗哨,夜间行动视线不好,容易暴露,推演胜率30%。风险点:遇到鬼子暗哨,陷入包围;方案三:在树林里找个隐蔽的地方,让小王和陈虎去西王庄找粮食和水,其他人留在树林里照顾张大力。这样既能减少暴露的风险,又能尽快找到粮食和水,推演胜率50%。风险点:小王和陈虎可能会在西王庄遇到危险,无法回来。】
就在林风犹豫不决的时候,李文彬从树林里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几个野果子:“副营长,我找到几个野果子,能吃,就是有点酸。我还在前面的小溪里找到了水,很干净,可以喝。”
林风心里一喜,接过野果子,咬了一口,虽然有点酸,但至少能填肚子。他对李文彬说:“太好了,你带我们去小溪边,咱们先喝点水,再把野果子分了。”
大家跟着李文彬来到小溪边,小溪里的水很清澈,能看见水底的石头。大家都蹲下来,用手捧着水喝,冰凉的水喝下去,瞬间缓解了口干舌燥。
张大力也醒了过来,小王扶着他,喝了几口水,又吃了个野果子,精神好了点:“副营长,我感觉好多了,明天咱们就能去西王庄了。”
林风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