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庄园的主卧室内,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唯有透过厚重窗帘缝隙渗入的几缕苍白月光,勾勒出床上相拥而眠的轮廓。
璇熠在物部氏怀中睡得正沉。
经历了傍晚那场巨大的情绪起伏和意外对峙,他的体力早已透支,此刻呼吸均匀轻浅,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安静的阴影,微微红肿的唇瓣无意识地轻抿着,一只手还依赖性地搭在物部氏胸口。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地护在小腹前,那是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
物部氏秉文并没有睡。
他侧躺着,一手让璇熠枕着,另一只手则占有性地环着他的腰,将人严丝合缝地禁锢在自己怀中。黑暗中,他那双猩红的眼眸毫无睡意,反而亮得惊人,如同两簇在幽深夜色中静静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那里面没有白日在会所时的暴怒、惊慌或委屈,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餍足般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翻涌的如愿以偿和某种近乎病态的、彻底占有的愉悦。
他成功了。
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松田阵平那个小崽子的存在,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秘密。从决定清除秀弥记忆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儿子”是最大的潜在威胁和变数。
但他没有选择最简单粗暴的抹除——并非完全因为璇熠可能残留的父子天性感应,那太玄乎,而是因为他明白,有些东西,堵不如疏,藏不如引。
他是走一步看十步百步的人,棋盘上的棋子,不仅要为己所用,有时甚至要引导对手的棋子,走向自己预设的位置。
他早就就在松田阵平身边,安插了不止一双“眼睛”。这些眼线或许身份各异,或许从不直接接触松田本人,但他们能准确汇报松田的动向、情绪变化、人际关系网络。
松田进入警校,松田与同学的冲突与和解,松田对父亲旧事的执着……所有这些信息,都如同涓涓细流,汇入物部氏掌控的情报海洋。
当松田进入银星医院的时候,物部氏就知道,时机开始成熟了。他并没有阻止,反而有意无意地,让这条线索变得更加“清晰”和“诱人”。
浅色头发的医生,银星医院特殊的徽标,结城伽容医生作为顶尖omega外科专家的名声……这些线索,像是精心摆放的面包屑,引导着饥饿的鸟儿一步步走向他布置好的“餐桌”。
他甚至在松田他们调查米花医院旧档案时,都没有进行阻挠。因为,自己千辛万苦“发现”的真相,远比别人直接告知的,更具有说服力,也更刻骨铭心。
那份疑点重重的旧档案,那张伪造的尸体照片,都完美地服务于他想要讲述的故事——一个痴情的“仰慕者”从死神和庸医手中,拯救了濒临死亡、面目全非的爱人。
然后,便是会所的对峙。支票的侮辱,威胁的施加,故意的激怒,甚至那一拳……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或者说,是他剧本的一部分。他需要松田展现出足够的愤怒和“受害者”姿态,也需要一个冲突的高潮,来引出最关键的角色。
璇熠的“意外”出现,当然不是意外。
是他在恰当的时候,用看似不经意的焦虑和隐瞒,勾起了璇熠的好奇和不安。
是他,默许甚至暗中安排了璇熠能够悄悄跟上他,来到会所,听到那些“激烈”的对话。
他知道璇熠聪明,敏感,对自己有着深厚的感情,但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底线。
隐瞒和欺骗会让他生气,但“为了保护他”、“因为太爱他而害怕失去他”这样的理由,加上他确实从“死亡”边缘被拯救、被精心呵护了十一年的事实,足以让璇熠在愤怒之后,心软,原谅,甚至……产生更深的羁绊和责任感。
更何况,璇熠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这个意外而来的小生命,在此刻成了最有效的稳定剂和情感纽带。
几个小时前,会所内。
在物部氏被松田那一拳打得偏过头、嘴角渗血,又被璇熠一记耳光打懵之后,在医生检查确认璇熠和胎儿无恙、物部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半跪在沙发前将头埋在他手边之后……
当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当松田被带出去与璇熠单独交谈,而物部氏焦躁不安地在门外等待时……
门开了。松田红着眼睛走出来,看了物部氏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但没有再动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跟着保镖默默离开。
物部氏立刻闪身进入房间。璇熠还靠在沙发上,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清明。
物部氏快步走过去,想说什么,却见璇熠抬起手,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
然后,璇熠微微直起身,仰起脸,在他还带着指印和轻微红肿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很轻、却带着明确安抚意味的吻。
物部氏身体一僵,猩红的眼眸瞬间睁大。
璇熠退开一点,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一种无奈的、带着心疼的柔软,还有一丝残留的余悸。
“我很生气,秉文。” 璇熠的声音很轻,却清晰,“你瞒着我。关于我的过去,关于阵平……你骗了我。”
物部氏的喉咙动了动,想解释,但璇熠摇了摇头,示意他听下去。
“但是,” 璇熠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物部氏经常毫无顾忌地对他吐露各种炽热直白、甚至有些下流的情话,但他自己的性格更内敛害羞,只有在某些情动时刻或深夜私语时,才会难得地说些心里话。
此刻,他脸上带着害羞的红,却努力直视着物部氏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我爱你。”
物部氏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觉得需要这样隐瞒我、甚至用那种方式去处理阵平的事情……对不起。”
璇熠伸出手,轻轻握住物部氏有些僵硬的手,然后,牵引着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放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掌心下,是柔软的衣料和温热的肌肤,那里孕育着崭新的、联结着他们两人的生命。
“我们以后……” 璇熠的声音更轻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和恳求,“好好的,好吗?你,我,还有这个孩子和阵平。我们是一家人。
过去的事情……既然我已经不记得了,那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你不要再瞒着我,也不要……再做那些事情,好不好?”
那一刻,物部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彻底填满、包裹了。所有精心算计带来的满足感,都比不上璇熠这一句“我爱你”,这一个吻,和这一次主动的、将未来交付的承诺。
他知道,他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
物部氏搂着怀中熟睡的璇熠,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满足到极致、甚至显得有些病态的红光。
他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璇熠的额头,然后,那只环在璇熠腰际的手,缓缓下移,极其轻柔地覆在了璇熠的小腹上。
掌心下,是爱人温热的身体和正在悄然孕育的生命。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猩红之中,翻涌着一种混合了极度占有、掌控欲和某种扭曲期待的暗流。
“宝宝啊……” 物部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声,对着那尚未成形的生命低语,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愉悦的弧度,那笑容在月光下半明半暗,妖异莫名。
“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不仅安抚了璇熠,加深了羁绊,更成了他彻底稳固这份“偷来”的幸福、并用来牵制乃至掌控那个麻烦的小崽子的、最完美的工具和筹码。
一切,都在按照他书写、他导演的剧本,完美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