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新城市出租屋冰冷的地板上,窗外惨白的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我眼前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带。冷汗浸透了我的睡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耳膜嗡嗡作响,那沙哑的“下一个……轮到你了……”如同魔咒,在空寂的房间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钩子,撕扯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不是幻觉。玻璃上那个焦黑的手指轮廓,虽然模糊,却真实得可怕。它还在那里,像一枚烙在视网膜上的诅咒印记。
她来了。那个叫小翠的怨灵,或者说是承载着她无尽怨气的某种存在,并没有在老张头家那场诡异的绿色火焰中灰飞烟灭。它跟着我,跨越了城市,像跗骨之蛆,死死缠住了我。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那天晚上我值班?因为我碰了那具尸体?还是像老张头临死前崩溃透露的那样,我无意间卷入了某种更深的、跨越了二十多年的血腥因果?
恐惧像冰水一样淹没了我,但这一次,绝望的深处,一丝微弱的、不甘的怒火开始燃烧。逃?还能逃到哪里去?老张头就是例子!躲藏和逃避只会让我像他一样,在某个深夜被堵在绝望的角落里,被撕碎、吞噬!
我必须面对!我必须知道真相!知道这诅咒的根源!知道如何才能摆脱它!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窗外,只有清冷的月光和对面楼房黑黢黢的窗口,那个焦黑的手指轮廓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但那股阴冷的、被注视的感觉,却更加清晰了,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打开所有的灯,刺眼的白光驱散了部分阴影,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我坐在电脑前,深吸一口气,开始疯狂地搜索一切可能与“小翠”、“二十多年前”、“河边女尸”、“殡仪馆事故”相关的信息。
本地的旧新闻数据库、尘封的网络论坛、甚至是一些非公开的地方志档案……我用尽了一切能想到的手段。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渐亮,我却一无所获。二十多年前的网络信息本就稀少,加上可能涉及悬案或敏感事件,相关的记录似乎被有意无意地抹去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时,在一个极其冷门、几乎无人问津的本地文史爱好者建立的博客角落,我找到了一篇没有署名、发布时间在十多年前的帖子。帖子标题很模糊:《古镇旧事几则》。内容大多是些零碎的地方传说和老人回忆,但在最后一段,提到了一件蹊跷事:
“……记得小时候,听镇上老人闲谈,说南边河滩淹死过一个外地来的姑娘,叫小翠还是什么的,长得挺俊,死得挺惨。捞上来后,家里也没人来认,草草就埋了。可怪的是,后来负责埋她的那户人家,好像接连出了不少邪乎事,家里老人说,是那姑娘怨气不散……再后来,那家人就搬走了,不知所踪。”
古镇南边河滩?淹死?外地姑娘?小翠?
线索对上了一部分!但“负责埋她的那户人家”?不是殡仪馆火化吗?老张头说的是火化时出的事!时间似乎也更早一些?
是信息有误?还是……老张头撒谎了?小翠根本不是火化,而是土葬?那具卡在炉子里的女尸,难道不是小翠?可老张头为什么看到她那么恐惧?还用了“镇”她的法子?
混乱的线索像一团乱麻。但“负责埋她的那户人家”这个信息,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如果找到这家人,或许就能知道更多真相!
我继续深挖这个博客,试图找到博主的联系方式或者其他线索,但博客早已停止更新,博主信息全无。这条线似乎又断了。
天已大亮,阳光照进屋子,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我筋疲力尽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老张头临死前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和女尸那焦黑诡异的笑容,交替在我脑海中浮现。
“叩、叩、叩。”
轻微的敲击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是来自窗外。
声音来自……我的电脑桌抽屉。
我浑身一僵,猛地睁开眼,死死盯住那个普通的木质抽屉。声音很轻,很有节奏,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关在里面,正耐心地、用指甲抠挠着木板。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声音持续着,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是它!它进来了!它就在这个房间里!在我的抽屉里!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但这一次,我没有逃跑。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压倒了恐惧。我颤抖着伸出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很乱,放着一些旧文具、充电线、还有几张没用的会员卡。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那“叩、叩”的敲击声,在我拉开抽屉的瞬间,停止了。
我的目光落在抽屉最里面,一个被我遗忘的、暗红色的丝绒小盒子上。那是……我奶奶去世前留给我的遗物,里面是一枚成色很一般的玉观音吊坠。奶奶信佛,说能保平安。我本来不信这些,一直扔在抽屉角落。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拿起了那个盒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丝绒表面。
就在我拿起盒子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响。盒子盖自己弹开了一条缝。
一股淡淡的、陈旧的檀香味,混合着一丝极微弱的、难以形容的腥气,从缝隙中飘了出来。
我心脏狂跳,轻轻打开盒盖。
玉观音安静地躺在里面。但在玉佩旁边,还放着一样我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泛黄、边缘粗糙的……符纸?
符纸叠得方方正正,上面用暗红色的、像是朱砂的颜料,画着一些扭曲复杂的图案和看不懂的文字。符纸的右下角,用更细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墨迹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稀可辨:
“民国三十六年,胡氏镇邪。”
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胡氏?是那个教老张头土法子的“先生”?还是……胡老太太?
这张符纸,怎么会在我奶奶的遗物盒里?!奶奶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我拿着符纸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一个更可怕的联想浮现出来:老张头说小翠是二十多年前(大概九十年代末)出事的,但这张符纸是1947年的!时间对不上!难道这种怨灵、这种邪术,存在的时间远比我想象的更久?它是一个循环?而我的家族,在更早的时候,就可能被卷入了?!
“叮咚——”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在死寂的清晨格外刺耳!
我吓得差点把盒子和符纸扔出去!谁?!这么早会是谁?!
我僵在原地,不敢出声,也不敢去开门。
门铃执着地响着,一声接一声。门外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还算和气的女人声音:“请问……陈默先生在家吗?我是街道办的,做一下常住人口登记。”
街道办?人口登记?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将符纸小心翼翼地塞进口袋,把玉观音盒子盖好放回抽屉,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朴素、大约五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面带微笑,看起来确实像是街道工作人员。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或许……是巧合?
“您好,陈先生是吧?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您。”女人礼貌地笑了笑,递过来一张表格,“我们是做一下信息核实,麻烦您填一下。”
我接过表格,心不在焉地看着,大部分是常规信息。但当我的目光扫到“籍贯”和“直系亲属”这两栏时,心脏猛地一跳!
籍贯:那个我奶奶出生的、早已没落的古镇名称!
直系亲属:奶奶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极其模糊的、几乎被我遗忘的曾用名——胡秀英!
胡秀英……胡氏?!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个笑容可掬的“街道办工作人员”。
她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但那双看着我的眼睛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其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如同打量猎物般的光芒。
“陈先生,”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语速却慢了下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您奶奶……以前是不是信佛?她有没有……留给您什么东西?比如……一张……旧的黄纸?”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