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平阳县的互联网因为一个尿素袋子彻底沸腾了。
“日本尿素,1985年产”这几个字,像是一个无形的巴掌,隔着屏幕狠狠地抽在了顾教授那张满是油光的脸上,也抽在了郑文杰的脸上。
直播间的人数从几百人瞬间飙升到了十万+,弹幕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屏幕,根本看不清画面,全是整齐划一的: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神特么明代抗倭遗址!”
“顾教授:我不管,这就是明代的尿素!明朝就已经掌握了高分子化工技术!”
“这副县长能处,有事他真上,有雷他真踩啊!”
“这脸打得,啪啪响啊!心疼顾教授三秒钟。”
雨还在下,但现场的气氛已经热得发烫。
林克举着手机,虽然手还在因为寒冷而发抖,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惊恐变成了狂喜。他凑到镜头前,贱兮兮地补了一刀:“各位老铁,看来咱们平阳县的历史得改写了,明朝嘉靖年间就已经进口日本化肥了,这说明啥?说明咱们早就是国际化大都市了啊!”
方东望没有理会林克的耍宝,他随手把那个沾满泥水的尿素袋子扔在一边,目光却变得更加凝重。
墙是塌了,顾教授的谎言也被戳穿了,但他眼中的那团黑色的“艮土煞”并没有消散,反而因为墙体的倒塌,像是被惊醒的野兽,开始在地底疯狂翻涌。
地面那种微弱的震动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那种感觉,就像是脚下踩着的不是泥土,而是一个正在呼吸的巨人的胸膛。
“林克,关直播。”方东望突然下令。
“啊?老板,这正是流量最高的时候啊,好多人都在刷礼物呢!”林克有点舍不得。
“关掉!”方东望的声音严厉了几分,“接下来的事,不适合直播。”
林克被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切断了信号。
就在屏幕变黑的一瞬间,远处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几辆黑色的奥迪轿车也不顾路况恶劣,像发疯的公牛一样冲进了杀猪巷,溅起半人高的泥水。
车门打开,郑文杰脸色铁青地走了下来,连雨伞都没打,任由冰冷的雨水淋湿了他那昂贵的羊绒大衣。跟在他身后的,是几个面色惶恐的公安干警,还有那个此时已经面如土色、腿肚子转筋的顾教授。
“方东望!你在搞什么!”
郑文杰一来就先声夺人,指着方东望的鼻子吼道,“谁让你私自破坏现场的?就算鉴定有误,你也不能用这种暴力手段!这是对组织的不负责任,是对程序的践踏!”
不得不说,郑文杰的心理素质极强。哪怕到了这一步,他依然试图把水搅浑,把“学术造假”的问题转移成“程序违规”的问题。
方东望站在废墟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郑文杰。他现在的形象很狼狈,满身泥浆,头发湿透,但他身上的气势却如同那把刚刚出鞘的利剑,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郑县长,”方东望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雨幕,“您要是眼神不好,我可以把那个尿素袋子送给您配副眼镜。程序?几百条人命悬在头顶,您跟我讲程序?如果今晚这墙没塌,明天真的地震了,砸死了人,这个程序您去跟阎王爷讲吗?”
“你——”郑文杰被噎得语塞。
这时候,那个顾教授似乎缓过劲来了,哆哆嗦嗦地凑上来,试图挽回一点面子:“这……这是个意外!可能……可能是后人修补的时候混进去的,但这地基……地基肯定是明代的!”
方东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顾教授吓得往后一缩,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泥坑里,正好压在那个尿素袋子上。
“顾教授,做学问讲究实事求是。”方东望蹲下身,看着顾教授的眼睛,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知道你拿了五十万,也知道你在省城买房缺钱。但有些钱,是有命拿没命花的。这地底下的东西,你镇不住,郑文杰也镇不住。赶紧滚,不然下次塌的就不是墙,是你的脑袋。”
顾教授浑身一颤,他在方东望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寒光。那绝不是一个年轻副县长该有的眼神,那像是……像是某种看穿了生死的上位者。
“我……我走……我这就走……”顾教授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连鞋都跑掉了一只,狼狈不堪地钻进了车里。
郑文杰看着这一幕,知道大势已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那种阴冷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和自责。
“看来,是我们被所谓的专家误导了。”郑文杰转过身,对身后的公安局长说道,“这件事要严查!一定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方副县长虽然手段激进了一点,但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百姓安全嘛。”
这一手变脸绝活,看得林克在旁边直呼内行:“好家伙,这都能圆回来?这脸皮是防弹衣做的吧?”
方东望并没有因为郑文杰的退让而放松警惕。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回合的交锋。
“既然郑县长这么说,那排危工程是不是可以立刻重启了?”方东望步步紧逼。
“当然。”郑文杰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不过,方副县长,既然这墙塌了,下面的地基情况不明,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还是先让安监局做个全面评估。你也知道,要是挖掘机陷进去,出了工伤事故,那也是大问题。”
说完,郑文杰深深地看了方东望一眼,转身上车离去。
那个眼神里,包含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方东望站在原地,看着车队远去,眉头微微皱起。
“老板,咱们赢了!”林克兴奋地跑过来,“刚才那一波,郑文杰脸都绿了!这下没人敢拦着咱们动工了吧?”
“没那么简单。”方东望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脚下的废墟,“郑文杰最后那句话,不是恐吓,是实话。”
“啥意思?”
“挖不动。”方东望吐出三个字。
“啥挖不动?咱们有蓝翔毕业的挖掘机师傅,还有德国进口的破碎锤,这世上还有挖不动的东西?”林克不信。
方东望没有解释。他知道,这地下的“艮土钉”并非凡物。
那是周道明家族当年为了镇压平阳地气,特意请高人布下的“重力场”。这里的土,每一铲下去,都像是有千斤重。普通的机械设备到了这里,液压系统会莫名其妙地爆裂,金属会变得像玻璃一样脆。
这就是所谓的“土煞”。
“通知施工队,明天一早进场。”方东望吩咐道,“不过,让老马多准备几台备用机器,另外……去给我买一样东西。”
“又买啥?这次不是要铺盖卷了吧?”
“去苗圃,给我买树苗。”方东望说道,“要那种根系最发达、生长最快、哪怕在石头缝里也能钻进去的树苗。有多少要多少。”
“树苗?”林克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懵逼,“老板,咱们是来盖房子的,不是来搞绿化的啊?您这是要在废墟上种森林?”
方东望看着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五行之中,木克土。
既然机械挖不动这块死硬的“艮土”,那就用生命的力量去钻透它。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几台重型挖掘机轰隆隆地开进了杀猪巷。
周围的居民都围过来看热闹,大家都想看看昨晚直播里那个敢跟县长叫板的年轻副县长,到底能不能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开工!”
随着方东望一声令下,第一台挖掘机的铲斗高高扬起,对着那段地基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当!”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看似松软的泥土,竟然硬得像是一块整铁。挖掘机那巨大的铲斗砸上去,不仅没有挖起半点土,反而被震得高高弹起。
“崩!”
伴随着一声脆响,挖掘机那根粗壮的液压臂,竟然直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黑色的液压油喷涌而出,像血一样洒了一地。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邪门了!真是邪门了!”挖掘机师傅跳下车,脸色苍白,“我开了二十年挖掘机,从来没见过这么硬的土!这底下是不是埋着金刚石啊?”
远处,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里,郑文杰放下了望远镜,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
“哼,不知天高地厚。”郑文杰冷哼道,“那可是周家用了三十年才养出来的‘镇龙土’。方东望,你就等着你的机器全部报废吧。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工地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方东望,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恐惧。难道顾教授说的是真的?这里真的有神灵庇佑,动不得?
林克咽了口唾沫:“老板,这也太夸张了吧?这土是属乌龟壳的?”
方东望却丝毫没有慌乱。他走到那块断裂的铲斗前,伸手摸了摸地面。
指尖传来一股冰冷、坚硬、排斥一切的触感。这就是“艮土”的威力,拒绝改变,拒绝流动。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方东望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一卡车刚刚运到的树苗挥了挥手。
“卸车!把这些树苗,给我密密麻麻地种在这块地上!”
“种树?”
工人们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这位副县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比钢铁还硬的土上种树?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方东望没有解释,他亲自拿起一把铁锹,走到那块最硬的土地中心。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初级灵植术】悄然运转。一缕青色的“震木之气”顺着他的手掌,注入到了铁锹尖端。
“噗!”
刚才还坚不可摧的地面,在方东望的铁锹下,竟然像切豆腐一样被挖开了一个小坑。
他把一株名为“钻地杨”的树苗放了进去,培上土,然后轻轻拍了拍。
“长吧。”他在心里默念,“把这块死地,给我钻透。”
在那一瞬间,林克似乎眼花了一下。他仿佛看到那株树苗的叶子,微微抖动了一下,发出了一种像是兴奋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