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系统给出的倒计时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每一秒的跳动都像是砸在方东望的心口上。
但这三天里,平阳县的天空依然蓝得令人绝望,万里无云,毒辣的太阳把大地烤得裂开了一道道口子,像是干渴的嘴唇。
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声音尖锐得让人心烦意乱。
经开区管委会大楼里,空调即使开到了最低温,方东望依然觉得胸口闷着一团火。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热浪扭曲的景象,眉头紧锁成了“川”字。
“局长,气象局那边刚发了简报。”林克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手里的文件被汗水浸湿了一角,“未来三天,我县依然维持高温橙色预警,降水概率……零。”
“零?”方东望冷笑一声,接过简报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碎纸机,“他们看的是天上的云,我看的是地下的气。林克,别信那张纸,备车。”
“去哪?”
“去响水河下游,陈家坝段。”
陈家坝,是响水河绕过经开区的一段“几”字形河道。那里地势低洼,是经开区的天然屏障。半年前,这段堤坝刚刚进行过“高标准加固”,号称能抵御百年一遇的洪水。
车子在滚烫的柏油路上飞驰。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了陈家坝的大堤上。
不得不说,这堤修得真漂亮。
堤顶铺着平整的沥青路,两侧种着整齐的景观树,迎水面铺着六边形的混凝土预制块,在阳光下泛着白惨惨的光。这哪里是防洪堤,简直就是江滨公园。
“局长,这堤不是挺好的吗?”林克跺了跺脚,脚下的地面发出厚实的“咚咚”声,“这可是县里的样板工程,听说花了三千多万呢。”
方东望没说话。他摘下墨镜,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隐隐有一抹金色的流光闪过。
【技能开启:望气之眼·透视】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
那层光鲜亮丽的混凝土预制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黑灰色。
在这段长达三公里的“样板堤”内部,根本不是规定的黏土和块石夯筑,而是填充着大量的建筑垃圾!甚至在某些核心受力段,竟然还混杂着腐烂的树根和空心的泡沫板!
更可怕的是,因为长期的干旱,堤坝内部的土体已经干裂收缩,形成了无数如同蜂窝般的空洞。而在这些空洞里,成千上万只白蚁正在疯狂地啃噬着仅存的土壤纤维。
这哪里是堤坝?这就是个巨大的、脆皮的空心巧克力!
一旦洪水过境,只要一个浪头,这段看似坚固的大堤就会像饼干一样酥烂崩塌。而大堤后面,就是经开区数万工人的宿舍区!
“畜生……”方东望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浑身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
他走到堤坝边缘,猛地抬起脚,运足了力气,狠狠地跺了下去。
“轰!”
一声闷响。
在林克惊恐的目光中,方东望脚下的那块混凝土预制块竟然直接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下面黑洞洞的窟窿,一股腐烂的垃圾味瞬间涌了出来,几只肥硕的白蚁受惊爬出,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林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豆腐渣?!”
“这是杀人工程。”方东望蹲下身,抓起一把所谓的“夯土”,轻轻一捏,里面全是碎砖头和塑料袋,“工程是谁承包的?”
林克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是……是周县长的表侄子,叫周大龙。验收签字的是……水利局那个刚进去的王大发。”
方东望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眼神冷得像冰:“走,去县政府。找财政局要钱。”
……
县政府大楼,财政局局长办公室。
局长刘金贵正躺在老板椅上,吹着空调,手里盘着一串油光发亮的小叶紫檀。他是周道明的钱袋子,出了名的“铁公鸡”,除了周县长签字,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拿走一分钱。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刘金贵吓得手一抖,珠子撒了一地。他刚要发火,抬头看见一脸煞气的方东望,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哟,这不是方大主任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火气这么大?”刘金贵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官腔。
方东望没工夫跟他废话,直接把一份手写的“紧急拨款申请书”拍在桌子上。
“陈家坝是豆腐渣,必须马上加固。给我批五百万,我要买沙袋、水泥和钢筋。现在,马上!”
刘金贵拿起申请书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随手扔进了废纸篓。
“方主任,您懂不懂规矩?五百万的大额资金,需要上县长办公会讨论,还要走招投标流程。现在周县长不在,这字我可签不了。”
“特事特办。”方东望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盯着刘金贵,“再过两天就有大暴雨,走流程来不及了!”
“暴雨?”刘金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窗外的大太阳,“方主任,您是不是中暑了?气象局都说了没雨。您这可是谎报军情啊。再说,现在全县抗旱资金都紧张,哪有闲钱去修那个本来就挺好的堤?”
“我最后问你一遍,给不给?”方东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不给。”刘金贵重新坐回椅子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没钱。一分都没有。”
“好。”方东望点了点头,“既然没钱,那我们就自己找。”
说完,方东望转身就走。
刘金贵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切,吓唬谁呢?在这平阳县,没我点头,你连一张擦屁股纸都报销不了!”
十分钟后,县政府后院的物资储备仓库。
这里平时存放着全县各个机关单位的福利物资。
方东望站在仓库门口,身后跟着几十名从经开区调来的保安和身强力壮的工人。林克手里拿着一把大号的液压剪。
“局长,这里面是啥?”林克问。
“全县干部的‘防暑降温费’。”方东望看着仓库门上的封条,眼神如刀,“财政局账上没钱修堤,却有钱买这些东西。刘金贵昨天刚批了一笔两百万的款子,买了高档茶叶、饮料,还有给领导们配发的进口空调扇,都在这里面。”
“这……”林克瞪大了眼睛。
“给我砸!”方东望一声令下。
“这可是公家仓库!你们这是抢劫!”
看守仓库的一个副局长带着几个保安冲了出来,那是刘金贵的小舅子。他挥舞着警棍,指着方东望大骂:“方东望!你敢动这里的东西试试!这是给领导们准备的福利!”
方东望根本没看他,大步走上前。
“你……你别过来!”副局长色厉内荏。
方东望突然抬腿,一脚踹在副局长的肚子上。
“砰!”
那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像个皮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仓库旁边的泥坑里,溅起一身臭泥。
“福利?”方东望指着躺在泥里哼哼的胖子,对着周围看热闹的机关干部怒吼,“堤都要塌了,老百姓都要淹死了,你们还在这想着喝茶吹空调?!都给我听好了!”
方东望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带着一股令人震颤的正气:
“从现在起,这批物资被经开区防汛指挥部征用了!茶叶卖掉换沙袋!空调扇卖掉换水泥!谁有意见,让他直接来大堤上找我!哪怕是要枪毙我方东望,也得等老子堵住那个口子之后!”
全场死寂。
那些原本想上来阻拦的人,被方东望这股不要命的气势彻底镇住了。
“林克,动手!”
“好嘞!”林克热血沸腾,抄起液压剪,“咔嚓”一声剪断了锁链。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经开区上演了一场疯狂的“抢修战”。
方东望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加上变卖物资的钱,甚至通过沈若云借来的私人资金,全部砸了进去。
数百辆卡车昼夜不停地往陈家坝运送沙石。
方东望没有时间去把堤坝挖开重修,他只能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在“空心堤”的背面,再堆出一道重力坝!
“快!再快点!”
方东望赤裸着上身,扛着沙袋在工地上狂奔。他的皮肤被烈日晒脱了皮,汗水流过伤口,火辣辣的疼。
周围的工人和干部被他这种疯劲儿感染了,没人喊累,没人抱怨,只有号子声震天响。
第三天傍晚。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像是一块被墨水染黑的幕布,迅速暗了下来。
那种令人窒息的闷热感达到了顶峰。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方东望站在刚刚堆好的备用堤坝上,手里拿着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抬头看向天边。
那里,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巨大的树根,瞬间撕裂了苍穹。
“轰隆——!!!”
雷声不再是闷响,而是像炸药就在耳边引爆,震得人耳膜生疼。
紧接着,一滴雨水落了下来。
“啪。”
那雨滴大得吓人,砸在安全帽上,发出一声脆响。
下一秒,世界消失了。
暴雨不是下下来的,而是倒下来的。密集的雨帘瞬间遮蔽了一切视线,能见度降到了不足五米。大地在颤抖,狂风在呼啸。
系统倒计时归零。
【坎水反噬,正式开始。】
方东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身后的几百名突击队员吼道:“兄弟们!真正的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