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指引之光
梦魇都市的崩解并非悄无声息,而是一场规则的雪崩。
灰色的天幕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碎片却没有坠落,而是向上飘升、汽化,露出后面冰冷而熟悉的系统空间底色——那种无机质的、带着微弱电流声的虚无。脚下的街道、两旁的高楼,所有景物都开始失去实感,像浸了水的油画,色彩混淆,轮廓晕染。
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已经开始侵袭。
但沈清辞站在原地,身体因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而微微颤抖,意识却异常清明。方才那道跨越虚空、带着复杂情绪的目光,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在她的感知深处。
那是谢寻。只能是祂。
不是任何一个切片,而是那个高踞于无限回廊顶端、身为造物主与规则本体的、真正的谢寻。
祂在看着。
并非旁观,而是带着某种……近乎人性的审视与讶异。尤其是那丝微弱却真实的“期待”,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层层涟漪。祂在期待什么?期待她的成长?期待她打破规则?还是期待……她能做到某些连祂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却又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清辞!”林蔓带着哭腔扑过来,紧紧抱住她,“刚才吓死我了!那些假人……它们最后好像……在对我笑?是那种……不好意思的笑?”她语无伦次,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惊惶。
陆承走过来,大手重重按在沈清辞肩上,力道沉稳:“干得漂亮。”千言万语化作三个字,但他眼中流露出的信任与认可,比任何赞美都更有分量。他身上的焦痕还在,但那股被火场灼烧的躁动与沉重已经消失,气息变得更为内敛浑厚。
苏芮最后一个走近,她的目光依旧冷静,但深处却燃烧着探究的火焰。她扶了扶眼镜,直接切入核心:“你刚才做到的,不是简单的精神干涉。你介入了规则层面,对吗?你‘修改’了那些心魔回廊的运行逻辑。”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中关于谢寻的思绪,点了点头,又微微摇头:“不完全是‘修改’。更像是……‘引导’和‘重构’。我看到了它们构成的基础,然后……提供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种玄妙的感知,那是一种超越了逻辑、直指本源的理解。
“看到了基础……”苏芮喃喃自语,光屏早已因空间转换而失效,但她似乎仍在脑中疯狂计算着,“这解释了你能量读数的异常飙升。你的能力质变了。”
就在这时,周围崩塌的景象猛地加速!色彩彻底剥离,只剩下飞速流窜的能量线条和模糊的轮廓。
【检测到副本《梦魇都市》核心异常已清除。】
【生存任务完成。】
【结算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迟滞?
【检测到参与者沈清辞,对副本规则结构产生未知影响。数据分析……】
【错误……权限不足……重新评估……】
提示音断断续续,仿佛遇到了某种无法理解的悖论。最终,它似乎跳过了这个环节。
【奖励发放:基于个体表现与贡献。】
【沈清辞获得:特殊状态“心智壁垒”(被动)——对精神类攻击、幻象、记忆篡改及认知扭曲抗性大幅提升。权限碎片(未知)x1。】
【陆承获得:称号“坚毅守护者”——小幅提升全伤害抗性与意志力。】
【林蔓获得:技能“真诚共鸣”(主动)——有一定几率感知他人表层情绪真伪,并小幅提升友善目标的信任度。】
【苏芮获得:天赋“逻辑直觉”(被动)——提升发现规则漏洞与逻辑悖论的直觉敏锐度。】
奖励发放完毕的瞬间,强大的空间转移力量彻底笼罩了四人。
……
失重感。
然后脚踏实地。
他们回到了无限回廊那标志性的、无限延伸的纯白色初始平台。柔和但无处不在的光线,远处隐约可见其他玩家模糊的身影,以及平台中央那巨大无比、不断刷新着副本信息的系统光幕。
熟悉的环境,却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灵洗礼的四人感到一丝陌生。
“我们……真的回来了?”林蔓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脸,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完整。
“回来了。”陆承沉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 immediate 的威胁。
苏芮立刻尝试连接系统数据库,查询《梦魇都市》的相关记录,却发现关于这个副本的描述变得极其模糊,只标注着【异常关闭,数据归档中】。
沈清辞则静静地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心智壁垒”如同一种无形的屏障,让她感觉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稳固,以往偶尔会因血腥或恐怖场景而产生的轻微心理不适,此刻也已烟消云散。更重要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周围空间、与那无所不在的系统规则之间,多了一层更清晰的“感知”。她不再仅仅是被动接受规则,而是能隐约“触摸”到它们的边界。
还有那个“权限碎片(未知)”,它并非实体,而是一段极其复杂、无法解读的加密信息流,静静悬浮在她的意识深处,与谢寻那道目光一样,充满了谜团。
“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休整。”陆承提议道。初始平台并非绝对安全,人多眼杂。
四人达成共识,准备前往他们之前常用的一个安全屋。
就在他们转身,即将融入平台上来往玩家人流中的前一刻——
沈清辞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平台中央那巨大的系统光幕。
光幕上,无数副本名称和信息飞速滚动。但在那信息的洪流之中,一行极其微小、几乎会被任何人忽略的、并非系统通用语的特殊符号,如同心电图般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
那不是无限回廊的官方信息。
那串符号……她认识。
是她在《命运交响曲》副本中,与那个“偏执的艺术家”切片——谢寻的第四个切片,在共同完成那场疯狂的灵魂乐章时,他曾在最终的旋律中,悄悄嵌入的一段只有她能理解的、“约定”的暗码。
那段暗码的含义是:
【“观众”已就位。】
沈清辞的呼吸骤然停滞,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观众?什么观众?
是指谢寻的本体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那个艺术家切片,在更早的时候,就预见到了什么?他留下这串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比如她能力质变后)才能察觉的暗码,是想提醒她?
她猛地抬头,望向纯白色天空的深处,仿佛要再次穿透那层层空间壁垒,看到那双古老而疲惫的眼睛。
一切,似乎都只是开始。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