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幽蓝光线如水波般荡漾,爱莉希雅悬浮在中央,发梢延伸出的亿万量子丝线,正无声地梳理着凛体内那再次暴走的银色纳米纹路。
全息投影上,代表凛的纹路图谱正炸开一团团不祥的银焰,偶尔还会扭曲成奇怪的字符——「华酱勇敢飞!死忠粉永相随!」
“创伤后应激的具象化呢~”爱莉指尖轻点,一道粉光注入,给暴走的纹路强行套上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加个爱的缓冲层,会不会好一点?”
她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另一个监控画面——那是芙琳娜的禁闭室。
冰冷的金属墙壁,成了芙琳娜·斯提克斯唯一的画布。
【第一日】,墙上是深刻入骨的划痕:「我砸断了她的左手骨」。
旁边附赠一个潦草却传神的、哭唧唧的凛的简笔画。
芙琳娜盯着它看了半夜,最终气急败坏地用指甲把凛的哭脸挠花了。
“…丑死了!一点都不像那个小混蛋!”
【第三日】,画风突变。她用不知哪来的焦黑营养膏,绘制了详细的《托马斯の葡萄偷窃路线图》,并附打油诗一首:
「月黑风高葡萄香,科学怪人睡得香。芙琳娜,身手强,一颗不剩全扫光!嗝~」
【第五日】,她迎来了创作高峰——
一个占据半面墙、鼻孔夸张、头发炸成海胆的q版凛大头像,下方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宇宙无敌超级美少女·凛酱!小笨蛋到此一游~ 」
监控前,医疗主管林馨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对身旁的符华叹气:
“舰长…我觉得她把这当个人才艺展示中心了,我们还是观众。”
符华凝视着屏幕里那个正试图用绷带和勺子制作“打击乐器”的身影,清冷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无奈。
爱莉的目光扫过芙琳娜那张写满“有恃无恐”的脸。没有愤怒,只有一片绝对的、理性的冰冷。
需要评估行为模式背后的驱动因子。权限验证通过。
资料库深处,一份尘封的档案被无声调取——「γ-17」。
也就在这一刻,或许是命运的巧合,或许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共鸣——
禁闭室的角落里,一直安静蜷缩着的妖精爱莉,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周身逸散的粉色量子微粒,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轻拂过了芙琳娜的后背。
“!”
芙琳娜嚣张的表情瞬间凝固。
像被一把无形的钥匙插进了灵魂的锁孔,猛地一拧!
一段被刻意遗忘、用张牙舞爪掩盖了多年的记忆,带着血腥和绝望的气息,轰然决堤!
她猛地蜷缩起来,像一只被箭矢射中的鸟儿,把脸死死埋进膝盖。粗糙的囚服袖子被用力按在眼睛上,却堵不住那突如其来的、汹涌的酸楚。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不是后悔砸断凛的手,那臭丫头活该!是…
冰冷的档案数据,此刻如同拥有温度,烙印在她的脑海:
【γ-17号实验体申请书】
动机:支付双亲绝症医疗费。
文字在扭曲,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昏暗破败的家,父母痛苦的呻吟,还有她颤抖着在“自愿接受纳米纹路移植(成功率2%)”下面,签下自己名字时,笔尖划破纸张的触感。
【支付方案】
3. 失败则…
(后面原本该是冰冷的“后果自负”或“遗体归实验室所有”,但此刻,那里被一片温暖的、由量子微粒编织成的粉色毛线图案覆盖了。)
是妖精爱莉!她不知何时“醒”了,小小的手指牵引着纳米丝线,覆盖了那行残酷的文字,将它变成了一个可爱的毛衣图案。
妖精爱莉的声音,带着空灵的、治愈的韵律,直接在芙琳娜和爱莉的心底响起:
“失败的话…就来休伯利安,给大家当人体模特还债好啦~? 包吃包住哦!”
但这善意的“篡改”,反而像催化剂,引爆了更深层的记忆!
【场景重构:面试日】
全息影像般的画面在芙琳娜脑海中展开:
15岁的她,瘦得像根豆芽菜,却用尽全身力气拍着面试官的桌子,眼神孤注一掷,声音嘶哑地喊出她唯一关心的问题:
“选了这玩意儿…能让俺爹妈…顿顿都吃上奶油白面包吗?!!”
【关联影像闪现】
实验前夜。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台用预支金买的、崭新的、最便宜的面包机,在昏暗的街道上拼命奔跑。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成功了,明天就能让爸妈吃上热乎乎、香喷喷的面包了!
【场景重构:事故现场】
纳米纹路暴走,银色的丝线如同狂暴的触手,将昂贵的实验室搅得天翻地覆,仪器被拧成麻花。
在一片混乱和警报声中,头上滑稽地顶着个钢盆的少女,对着监控探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呐喊:
“这算工伤——!!得加钱!!!”
(一行冰冷的备注弹出:账单 - 赔偿设备损失费 ≈ 2006年工资)
“加钱…”
禁闭室里,芙琳娜喃喃自语。
然后,她像是被这两个字彻底击垮了。
“呜……啊啊啊——!!!”
压抑了多年的堤坝彻底崩溃。她不再试图掩饰,放声痛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绝望、悔恨和巨大的委屈。
“当时…当时就该要三倍!不!十倍的赔偿啊!混蛋!!!”
她用自己的额头,一下下撞击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底那蚀骨的痛苦撞出去。
眼泪决堤般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她通红的脸颊和鼻尖,簌簌落下,在她肮脏的囚服膝盖上,积聚了一小片湿润的白色痕迹。
那形状,那颜色,像极了——
——像极了那袋她用预支金买的、最便宜的椰子粉。
那台崭新的面包机,甚至没来得及为父母烤出第一片面包。
实验室里,爱莉静静地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个崩溃痛哭的身影,看着那与她记忆中某个冰冷数据片段完全重合的、关于“γ-17”的一切。
她眼中那片绝对理性的数据星海,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