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吃花甲很爽，但是考虑到这是中午饭，我还是叫了两份米饭。
我们找了张靠里的方桌坐下，直到屁股沾到板凳，柳溪才终于松开了揽着我胳膊的手。
她像是第一次进这种馆子，好奇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盯着墙上贴满的食客留言，一会儿又转头看后厨飘出的热气。
店里的香气越来越浓，混杂着姜葱的辛辣和花甲的鲜甜，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转头就看见柳溪正盯着邻桌刚端上桌的花甲，眼睛都看直了，嘴角还微微抿着，活像只等着开饭的小馋猫。
“别急啦，咱们的很快就来。”
我笑着戳了戳她的胳膊，她这才回过神。
“你没吃过这个吗？”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心里的好奇忍不住冒了出来。
花甲不算特别稀奇的吃食，学校食堂和校外小吃街都有，她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柳溪闻言摇了瑶头。
“吃过......”
“那你怎么？”
我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巾，将两人的碗碟仔细擦了擦。
柳溪的神情貌似有些不对，她垂着眼帘，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
“妈妈带我吃过。”
听到这我将擦好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也放软了些。
“这样啊。”
“第一次吃这个怎么样？”
“我当时都被辣哭了。”
我想趁机打开话题，可柳溪却没有再回应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我说错话了？
也就在这时，店员端着两大碗花甲快步走了过来，铁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滚烫的汤汁在碗里咕嘟冒泡，撒在上面的香菜和蒜蓉格外鲜亮。
“两位的蒜蓉花甲来咯！小心烫！”
浓郁的香味瞬间将小小的角落填满，柳溪像是被这香味拉回了神，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她盯着碗里的花甲，手指悄悄松开，又悄悄握住了筷子。
我点的是爆辣，给柳溪点的是微辣。
这可不是随便决定的。
先前陪知禾去美食街买晚餐，她挑的烤串、炸货全都是微辣口味，当时带回寝室分给大家，柳溪也吃得津津有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为什么没提前问她的意见，实在是我打心底觉得，花甲这种鲜美的食物，就该配着辣才够味。
鲜辣的汤汁裹着肥嫩的肉，那才是地道的吃法。
我哪还顾得上别的，飞快套上一次性手套，拿起筷子就开始炫。
一只手捏着花甲壳，另一只手用筷子轻轻一挑，肥嫩的花甲肉就露了出来，连带着鲜辣的汤汁一起送进嘴里，辣得舌尖发麻却又停不下来，我一边吸溜着嘴，一边不停往嘴里送，吃得酣畅淋漓。
可连续炫了两三个，舌尖的麻意就像生了根，顺着喉咙往胃里钻。
这花甲店的爆辣根本不是外面的水准，简直是“魔鬼辣度”，连我这个无辣不欢的人都快顶不住了，腮帮子又麻又烫，赶紧端起水杯猛灌一口。
凉意刚压下一点，我就想起柳溪。
她那份虽是微辣，可这家店的辣度标准实在没谱，会不会也超出她的承受范围？
心里一紧，嘴里的动作下意识停了，抬眼就朝对面望去，打算看看她的情况。
可这一看，我才发现，柳溪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双手握着筷子放在碗边，指节轻轻用力，却迟迟没有动手。
她的目光落在碗里的花甲上，碗里飘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让她看起来有些无措。
她说是妈妈带她来吃的，会不会是以前都是妈妈剥好花甲肉喂到她嘴里？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自己动手吃？
这个想法刚浮现，我就赶紧摇了摇头。
不会吧，柳溪虽说有时候呆呆的，可也不是笨蛋，吃过一次怎么会连基本吃法都记不住。
可看着她那副盯着花甲却无从下手的模样，我又忍不住怀疑。
犹豫了两秒，我还是夹起碗里的一只花甲，轻轻捏开壳，挑出里面完整的肉，把边缘的细沙都剔干净，稳稳递到她面前的空碟里。
“尝尝看，这家的肉确实挺肥的。”
我的动作不算刻意，语气也尽量装得随意，可目光却没敢移开，紧紧盯着她的反应，想从她脸上找出答案。
柳溪迟疑了一下，过了两秒才抬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小块花甲肉，送进嘴里。
她咀嚼的动作很轻，脸颊微微鼓起，没一会儿，她的眼睛就慢慢亮了起来。
显然是很喜欢。
我的嘴角也不由得扬了起来。
喜欢就好，我还担心她吃不惯这家的口味呢。
可这份安心没持续多久，柳溪就突然停下了咀嚼。
她慢悠悠地吐出小舌头，粉嫩的舌尖在空气中轻轻扇动，眼睛也微微眯起。
完了。
我心里一紧。
早该想到这家店的微辣也不能按常理判断。
还是辣到了这丫头了！。
我见状也没有半分犹豫，摘下手套，起身走到门口的免费饮料机前，接了一杯冰镇橙汁，又快步跑回来。
“喝这个，解辣。”
我把冰凉的杯子轻轻放在她面前。
柳溪没说话，只是立刻双手捧起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看着她缓过劲来，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
“是不是太辣了？”
“要不咱换一份清汤花甲？”
柳溪闻言摇了摇头，嘴里还含着橙汁，说话都有点含混。
“不、不用换，好吃的.......”
她的脸颊因为喝了甜饮，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却很坚定。
见她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重新戴上手套，我正要继续开炫，却发现柳溪的目光落了下来。
她紧紧锁着我捏花甲的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一会她就学着我的样子，笨拙地戴上旁边的一次性手套，从自己碗里捏起一只花甲，手指使劲攥着，小脸都憋红了，也没能把壳捏开。
见打不开她就换了只手试试，结果用力过猛，花甲壳没开，倒溅了一点汤汁在鼻尖上。
我刚想笑，就看见她皱着眉，学着我用筷子去撬壳，筷子头滑来滑去，根本找不准缝隙，一副认真又笨拙的模样。
得嘞，这丫头。
我无奈地笑了笑，干脆坐到她身旁随手拿起一只，放慢动作给她演示。
“你看，捏这里，壳的连接处最软。”
我轻轻一捏，花甲壳就开了。
“然后用筷子挑肉，避开边缘的沙线......”
说着就把挑好的肉递到她嘴边，“先吃口垫垫，我教你。”
周围邻桌传来零星的谈笑声，斜对面的大叔正低头扒拉米饭，收银台的阿姨在算着账单，根本没人留意我们这个小角落。
柳溪看见递到嘴边的花甲肉，当即张开小嘴就凑了上前。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拿起纸巾帮她擦了擦鼻尖，“要是觉得辣，就再喝点橙汁，别硬扛。”
柳溪含着肉点了点头，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模样，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揉她的头。
可还没出片刻，我就感觉有些奇怪。
我从开始喂她吃，到手把手教她吃。
怎么感觉.......我跟妈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