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喜欢的？
是挑一件观赏，还是有别的意思？
我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刚想开口追问，身旁的琉狸立刻用胳膊轻轻碰了碰我，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解释。
“陈教练的意思是让你选一件自己喜欢的兵器，她会亲自展示给你看。”
我恍然大悟，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
“枪。”
我收回目光看向陈岚，直截了当吐出一个字。
这个答案似乎在陈岚的意料之外，她原本平淡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
随即她从藤椅上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墙角的长枪架。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藏蓝色的运动服上，袖口的银色纹路随动作轻轻晃动，竟带出几分傲气。
长枪架上整齐排列着十余杆枪，有通体乌黑的黑杆枪，有泛着浅棕光泽的白蜡杆枪，陈岚的目光在枪杆间扫过，最终停在一杆红缨枪上。
那枪杆是深枣红色的硬木，纹理致密紧实，握柄处缠着防滑的黑色缠绳，枪头锃亮锋利却做了钝化处理，枪颈处系着一束鲜红的缨络，垂落的丝线蓬松饱满，在光下像一团燃烧的火。
她伸手握住枪杆，手腕微微一沉，枪身稳稳抬起，没有丝毫晃动。
“去外面。”
陈岚丢下这句话就提着枪转身朝训练区走。
再次回到兵器训练区，随着我们的出现，原本还在专心训练的姑娘们纷纷停下了手头的事。
陈岚并没有指责她们的“分心”，只是朝训练区中央的空地支了支下巴，琉狸立刻会意，轻声对周围的学员说。
“大家过来一下，陈教练要舞枪。”
姑娘们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并没有多停留，反倒是默契地散开，在中央空地支起一个半圆。
显然，这位严苛的兵器教练极少在众人面前亲自展示枪法。
陈岚走到空地中央站定，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左手握住枪杆中段，右手轻扶枪颈，红缨枪斜指地面，缨络垂落，瞬间敛去了所有锋芒。
下一秒，她手腕猛地一拧，右手顺势滑向枪尾，枪杆在掌心飞速旋转，红缨随之扬起，划出一道鲜红的弧线，“嗡”的一声轻响，枪身已稳稳停在胸前，枪尖直指前方。
“都看好。”
她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左脚向前踏出半步，右手发力推送枪杆，长枪如离弦之箭般刺出，红缨在枪头带动下向前绽开，仿佛一团跳动的火焰；紧接着她腰身一旋，左手变握为提，枪杆贴着身侧翻转，枪尖横扫而过，带起一阵劲风，缨络在空中甩成一个完美的圆环；随即她重心下沉，右腿屈膝半蹲，长枪突然下沉又猛地向上挑起，枪尖直指天际，红缨朝天散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花。
劈、刺、点、挑、扫、拨，陈岚的动作衔接得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滞涩。
藏蓝色的身影在训练场中央腾挪转折，银纹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与红缨枪的赤焰形成鲜明对比。
枪杆挥动的破空声、缨络摩擦的轻响交织在一起，每一次出枪都精准有力，每一次收势都稳如磐石，连呼吸都与动作完美契合。
周围的姑娘们都看得目不转睛，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有人微微张着嘴，眼神里满是惊叹与崇拜。
我也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杆红缨枪。
最后一式，陈岚双脚并拢站直，长枪由上向下划弧，枪尖稳稳停在脚边，红缨垂落，枪身纹丝不动。
她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依旧脊背挺直，握着枪杆的手稳定有力。
训练区里静了两秒，琉狸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从休息区拿了块干净的白毛巾走上前，递到陈岚面前，声音温和。
“辛苦了。”
陈岚侧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毛巾，没有多余的客套，只是简单地擦了擦额角和脖颈的汗珠，随后将毛巾递回给琉狸。
直到这时，周围的姑娘们才如梦初醒，先是几声零星的掌声响起，紧接着便汇成了一片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忍不住小声欢呼起来。
“陈教练太帅了！”
“这枪法也太厉害了吧！”
“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到这个程度啊”
细碎的赞叹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敬佩。
我也下意识跟着鼓掌。
说心里话，即便我从小跟着爷爷练枪，夏侯家的枪法底子早已刻在骨子里，可看到陈岚刚才的身手，还是不由得感到佩服。
她的动作规范性极强，招式衔接的流畅度、身形与枪势的配合度，都达到了教科书级别的水准，观赏性更是拉满。
“你还是太注重表面了，小岚。”
没等大家安静下来，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训练区入口传来，打破了喧闹的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教练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央的女儿。
陈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枪杆的手紧了紧。
“爸，我这是教学示范。”
“示范也要教真东西。”陈教练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夏侯同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不知道陈教练为什么要征求的意见，但我还是诚恳地点点头。
因为在我看来，陈岚的动作确实存在大问题。
她的招式很漂亮，如果是去参加套路比赛，一定能拿优异的成绩。
可这样的枪法如果运用到了实战，那肯定是不够用的。
陈岚眉头皱得更紧，但很显然没把我的意见放在心上。
“爸，你问一个刚入学的小姑娘这种意见，未免太不严谨了。”
她语气带着几分轻慢。
“是吗？”
陈教练突然笑了，带着几分狡黠。
“既然你觉得我不够严谨，那大可让这孩子一试。”
他话音刚落，陈岚原本沉郁的脸上反倒露出几分锐利，她迈步径直走到我身前，手臂一伸，将手中那杆红缨枪稳稳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这杆枪，脑子“嗡”的一声。
不是，我招谁惹谁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陈教练是故意的，明摆着是反驳女儿的嘴来让我展示枪法。
接吧，陈岚比我大这么多，显然不合规矩，可是不接吧，又不太尊重人。
就在我进退两难时，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快步走来。
琉狸直接站到我身前，抬手轻轻挡住了陈岚递枪的手。
“陈教练。”
琉狸脸上虽然带着温和的笑意，但声音却冷地让人心里发颤。
“我带她来这是参观学习，可没有安排额外项目。”
陈岚握着枪的手僵了一下，目光落在琉狸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眼底的锐利渐渐褪去。
她沉默了两秒，握着枪杆的手指缓缓松开，顺势将红缨枪收回身侧，枪尖轻轻点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你说的对。”
陈岚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几分，没有了刚才的锐利与轻慢，她看向我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歉意。
她估计也察觉到了这样会让我为难，所以才会收枪。
“啊啊，还以为夏侯前辈的孙女会更干脆些呢。”
一直站在旁侧的陈教练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调侃。
这话一出，琉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对陈岚的温和笑意荡然无存。
她猛地转过身，攥着拳头就要朝陈教练走去，嘴里低声道：“陈教练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连忙伸手拉住琉狸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
我自然听出了陈教练的用意。
他前面对爷爷那般敬重，就算是现在提起爷爷，也还是用前辈两个字眼。
他绝不会真的轻视我。
这番话，只是想让我主动展示罢了。
可即便知道是激将，我也忍受不了。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转身即将要走陈岚，缓缓吐出一个字。
“请......”
我的目光定格在那杆红缨枪上，陈岚也停下了脚步。
“请务必让我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