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地方的第二天,盛婷婷就风风火火地拉着苏枝意和温玲玲去看场地。
“走走走!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那屋子到底啥样,咱亲眼瞅瞅去!”她一边走一边催促。
三人来到村东头那间旧屋前。盛婷婷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推那扇虚掩的、漆皮剥落的木门。
“吱呀——”
门开了,灰尘簌簌落下。
盛婷婷 (第一个冲进去,立刻捂住鼻子,嗓门响亮)
“嚯!好家伙!这灰也太大了吧!这味儿……跟掉老咸菜缸里似的!”
温玲玲 (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声音轻柔)
“婷婷,你慢点,当心脚下……呀,这地上好多杂物,别绊着了。”
盛婷婷 (双手叉腰,环视一圈,中气十足)
“这叫杂物?这整个就是一破烂市!你们看那蜘蛛网,快能当门帘子了!还有这墙,这霉斑……枝意,这地方真能行?我看够呛!”
温玲玲 (走到窗边,担忧地摸了摸破掉的窗纸,细声细气)
“枝意,你看这里,窗户纸全破了。冬天在这里坐诊,肯定会冻着的。而且这霉味这么重,对病人身子也不好呀。”
苏枝意没说话,她的目光沉静地扫过满屋的狼藉。她走到那个歪斜的旧药柜前,伸手抹去一层厚厚的灰尘。
苏枝意 (转过身,语气平静而坚定)
“地方是破旧,但格局方正,光线也不错。”
盛婷婷 (瞪大眼睛)
“啊?这还叫不错?枝意,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苏枝意 (微微摇头,指给她们看)
“你们想,我们把垃圾清出去,墙面用石灰水彻底粉刷一遍,地上铺层新砖。还有这个旧药柜,找齐大叔修一修,打磨上漆,肯定很结实。”
温玲玲 (认真听着,轻轻点头,柔声补充)
“嗯……仔细想想,打扫干净后,这里确实会亮堂很多。窗户我们可以糊厚实的新纸,应该能挡风。就是这活儿……不少呢。”
盛婷婷 (看苏枝意这么镇定,也来了劲头,摩拳擦掌)
“行吧!你说能干,那咱们就干!不就是出力气嘛!我先去找扫帚和铲子!”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李健国 (站在门口,敲了敲开着的门板)
“嗬,你们几个女娃子动作倒快,这就先摸过来了?”
他迈步进来,也被屋里的灰尘呛得轻咳了一声,“这……这确实是比我想的还要破旧些。苏知青,要不……”
苏枝意 (语气依旧坚定)
“李队长,不用换地方。打扫干净就好了,这里位置和格局都合适。”
李健国 (看着苏枝意沉稳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成!你有这个决心就好。我正好带了家伙过来。”
他扬了扬手里拿着的铁锹和扫帚,身后还跟着两个半大小子。
盛婷婷 (立刻上前,利索地接过一把铁锹)
“太好了!队长您可真是及时雨!这破屋子,就看咱们怎么给它改头换面了!小石头,来,跟姐搭把手,先把这些大块的破烂清出去!”
温玲玲 (轻声细气地安排着)
“婷婷,你和小石头清理大件垃圾,小心些。枝意,你和队长看看药柜和桌子怎么修。我和二毛先把能撕的旧墙纸撕下来,好不好?二毛,你帮姐姐扶着凳子。”
行动立刻开始了。
盛婷婷和小石头成了清理主力,一个挥动铁锹虎虎生风,一个吭哧吭哧往外搬破瓦罐。
温玲玲和二毛则细致地清理着墙壁,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发黄脆弱的旧报纸剥下来,还时不时提醒二毛注意安全。
李健国和苏枝意则围着那个歪斜的药柜研究起来。
李健国 (拍了拍药柜)
“这老伙计,木头倒是好料子,就是年久失修。榫头有些松了。”
苏枝意 (仔细检查着)
“结构没大问题。队长,能麻烦您帮忙把柜子放倒吗?我们先看看底下的情况。”
李健国 (利索地动手)
“小石头,别搬了,先过来搭把手!”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药柜放平。
盛婷婷 (一边铲着垃圾,一边扬起嗓门问)
“队长!墙上的霉斑咋办?看着怪闹心的!”
李健国 (直起腰)
“这个好办,等墙面清理干净了,用石灰水多刷两遍,又亮堂又能防潮。石灰我等会一并拉过来。”
看着李队长赶着驴车去拉石灰,苏枝意掸了掸衣角的灰,对伙伴们说:“玲玲,婷婷,你们先收拾着,我去找齐大叔来看看药柜。”
盛婷婷 (挥着铲子,干劲十足)
“放心去!这面墙交给我了!”
温玲玲(柔声提醒)
“枝意,帮我们带声好,谢谢齐大叔上次帮我们修凳子。”
苏枝意笑着应了,脚步轻快地朝村西头走去。齐大叔的院子她常来,有时是帮着处理些不小心被工具划伤的小口子,有时是单纯过来坐坐,听他讲讲哪些木头性温,哪些性燥,在她听来,这和辨认药性颇有相通之处。
刚到院门口,那熟悉的、有节奏的刨木声就传了出来,木屑的清香也随之飘来。苏枝意没敲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只见齐大叔正弓着腰,专注地对付着一块木板。
她没有立刻打扰,而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直到他完成一次推刨,直起腰歇口气的瞬间,才出声:
“齐大叔。”
齐大叔回过头,见是她,那张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古铜色脸上,线条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些许,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苏知青来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分对待外人时的疏离。他目光在她身上一扫,“手上没事了?”指的是她之前采药时被划伤的手掌。
苏枝意 (抬起手给他看了看)
“早好了,多亏您上次帮我削的那个小竹夹,换药方便多了。
苏枝意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齐大叔拎着他那个磨得发亮的旧工具包,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半步左右。两人穿过村子,这个组合不免引来一些注目。
有相熟的婶子笑着打招呼:“苏知青,这是把咱齐木匠请出山了?”
苏枝意笑着点头回应:“哎,请齐大叔去帮我修修卫生室的药柜。”
齐大叔在一旁,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并不多言。但他那沉稳的身影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路上,苏枝意偶尔会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株看似普通的植物,回头对齐大叔说:“大叔您看,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接骨草,长得旺着呢。等过段时候收了,处理好了,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齐大叔也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虽然不懂药性,却会认真打量那植物的形态,然后“嗯”一声,简单评价一句:“根系抓土抓得牢,是好料。” 在他眼里,万物似乎都能与木料的品性联系起来。
走到半路,看见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其中一个差点撞到苏枝意身上。齐大叔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了一下,手臂虚拦在苏枝意身旁,等孩子跑过去了,才又恢复原来的距离和步调。
苏枝意心里觉得温暖,轻声说:“谢谢大叔。”
齐大叔目光看着前方,语气平淡:“毛头小子,没个轻重。” 话虽如此,那细微之处的关照却显而易见。
回到卫生室苏枝意走到那个被放倒的药柜旁,语气熟稔地切入正题:
“齐叔,队里把那间旧屋给我当卫生室了。您记得这个老柜子吧?樟木的,就是年纪大了,有点松动了,得请您这位‘老郎中’给正正骨。”
齐大叔放下刨子,走过来,不用苏枝意多说,便蹲下身,手指精准地按在几个关键的榫接处,这里敲敲,那里摸摸,像是在给一位老朋友诊脉。
齐大叔 (头也不抬,语气笃定)
“榫头老了,吃不住力。门轴也磨偏了。”他抬起头,看了苏枝意一眼,“想怎么修?完全按原样,还是趁这次,我给你里面多加两个小隔断?你放些瓶瓶罐罐的零碎东西,也方便。”
这额外的考虑,显然超出了单纯的修理范畴,是真正为她这个使用者在着想。
苏枝意 (眼睛一亮)
“那太好了!还是您想得周到。我就发愁那些小药材没地方归置呢。”
齐大叔 (点点头,站起身)
“嗯。料我那儿有现成的老樟木,补上去不串味。你先去忙你的,这儿交给我。”他说着,已经利落地打开随身的工具包,拿出家伙事,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这边灰大,把你那装草药的布袋口扎紧些。”
苏枝意 (心里暖融融的)
“哎,知道啦。谢谢大叔!那我先去帮玲玲她们糊墙,给您泡了金银花茶,就放窗台上,您渴了记得喝。”
她说着,将带来的一个搪瓷缸子轻轻放在窗台干净处。齐大叔没再回话,只是专注地开始清理榫头里的积垢,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显示他听到了。
苏枝意脚步轻快地离开,她知道,把药柜交给齐大叔,就和把病人交到她手上一样,可以完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