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枝意撩开厨房门帘,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温玲玲正背对着门口,在灶台前忙碌着。铁锅里炖着的红烧肉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深褐色的汤汁在肉块间冒着细密的气泡,散发出酱油、八角混合着肉香的诱人味道。
又吃肉啊......苏枝意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连续几天顿顿野味,让她这个前世吃惯了精致膳食和均衡饮食的人,胃里实在有些腻得慌。她甚至能感觉到今天穿的粗布衣裳都浸透了这股挥之不去的肉味。
灶台边的竹筐里,整齐地码放着今天贺祈宸和苏阳带回来的野猪肉。最上面是几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肉质鲜红,脂肪层如雪花般分布均匀,一看就是上好的部位。
温玲玲听见动静回过头,用围裙擦了擦手,关切地问:怎么了枝意?是不是肉太油腻了?要不我给你单独炒个青菜?
苏枝意摇摇头,走到竹筐前,指着那几块最好的五花肉说:玲玲,我想麻烦你把这些肉都做成肉干。等贺大哥他们走的时候,让他们带上。
温玲玲愣了一下,蹲下身仔细翻看这些肉:这可都是最好的五花肉,肥瘦正好。做成肉干会不会太可惜了?而且这是他们特意给你留的。
正因为是好肉,才要让他们带走。苏枝意轻声解释,顺手拿起一块肉仔细端详,这野猪是他们打的,我们这几天已经吃了不少。剩下的让他们带回部队,给战友们。
她将肉轻轻放回筐中,继续说:而且我看他们训练任务重,备些肉干在身边,随时能补充体力。这比留在我们这里更有用。
温玲玲这才恍然大悟,眼中露出钦佩之色: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她利落地挽起袖子,开始收拾这些肉,做肉干最讲究火候,太干了咬不动,太湿了又放不住。这些五花肉肥瘦相间,做出来的肉干一定又香又有嚼劲。
苏枝意靠在门框上,看着温玲玲熟练地将肉切成均匀的薄片,心里暗暗庆幸。若是让她自己来处理,怕是又要重蹈上次把青菜炒成黑炭的覆辙。
需要我帮忙准备调料吗?苏枝意问道。
不用,温玲玲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你先去歇着吧。做肉干得先焯水去腥,再用酱油、白糖、料酒腌制,最后用炭火慢慢烘烤。这一套工序下来,估计得忙活到半夜呢。
说着,她已经生起另一个灶眼,将切好的肉片放入沸水中焯烫。肉片在滚水中迅速变色,浮沫被仔细撇去。
苏枝意从自己的空间里取出几个小纸包:我这里还有些之前去镇上买的香料——八角、桂皮、花椒,你都拿去用吧。
太好了!温玲玲惊喜地说,有这些香料,做出来的肉干味道肯定更香。
厨房里渐渐弥漫起香料特有的醇厚气息,与红烧肉的浓郁香气交织在一起。苏枝意看着温玲玲将焯好的肉片捞起,放入调好的酱汁中腌制,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熟练自然。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些肉干不仅要让贺祈宸他们带走,还得想办法偷偷给父母送些去。牛棚里清汤寡水,有点肉干补充营养总是好的。
这个平凡的傍晚,在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里,苏枝意再次感受到了这个特殊年代里难得的温情。
对她而言,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决定,实则蕴含着多重考量。既还了人情,又能照顾父母,还能巩固关系,可谓用心良苦。
盛婷婷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苏枝意和温玲玲的对话,忍不住抿嘴笑了。她促狭地眨眨眼,压低声音对苏枝意说:
枝意,我怎么觉得那位贺同志对你特别上心啊?今天在院子里,他的目光就跟长在你身上似的,一刻都没离开过。
苏枝意正在整理调料罐的手微微一顿,头也不抬地淡淡回应:别瞎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是二哥的领导,自然要多关照几分。
话可别说太满,盛婷婷凑近了些,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弯腰捡柴的时候,他那个眼神啊......啧啧,小心以后被打脸。
苏枝意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把调料罐放回原位,转身对正在切肉的温玲玲说:玲玲,昨天还剩下的那半扇羊排先炖上吧,等会儿我给大队长家送去。李队长这些天对我们很是照顾,也该表示表示。
温玲玲会意地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我多加些萝卜一起炖,这个季节的萝卜最是清甜。
苏枝意这才走出厨房,搬了把躺椅来到院子里。夕阳的余晖给院子镀上一层金色,她看见贺祈宸和苏阳正在院角劈柴。
苏阳不知在和谁较劲,抡起斧头的动作带着股狠劲,木屑四处飞溅。而一旁的贺祈宸则是不紧不慢,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手起斧落,木柴应声而裂,每块大小都相差无几。
苏枝意躺在椅子上,不自觉地被贺祈宸的身影吸引。他军装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劈柴时背肌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动作间透着军人特有的力量感和控制力。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很。苏枝意不自觉地想,这要是放在前世,绝对是组织里最抢手的战力。
她猛地回过神来,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而远处的贺祈宸显然不知道苏枝意的心思,只是感觉到她专注的目光,手中的斧头微微一偏,差点劈歪。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温玲玲的呼唤:吃饭了!
苏枝意立即起身往屋里走去,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贺祈宸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手中的动作。
这个傍晚的小插曲,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三人心中都荡起了不同的涟漪。而对苏枝意来说,这种莫名的关注,既让她警惕,又隐隐觉得,或许可以好好利用这份特别的。
四人围坐在小院的方桌前,桌上摆着温玲玲精心准备的晚饭。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菜,但在烛光下却显得格外温馨。
苏枝意夹了一筷子青菜,状似随意地问苏阳:二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苏阳放下碗筷,神色认真起来:明天下午就得动身了。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他刻意在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在座的每个人。
苏枝意立即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二哥这趟来,不仅是为了看她,更是要亲眼确认她身边的朋友是否可靠。贺祈宸不动声色地看了兄妹俩一眼,默默记下了这个细节。
晚饭后,苏枝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汤,又端过温玲玲特意留出来的一盆炖羊排,对两人说:我跟你们一起。
温玲玲和盛婷婷在厨房门口探头,轻声嘱咐:枝意,早点回来。
三人踏着月色出了门,却并没有朝大队长家的方向去,而是拐上了通往隔壁前进大队的小路。夜色中,三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脚步声在乡间小路上回响。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前进大队边缘一处偏僻的牛棚外。破败的土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苏枝意示意两人在暗处的树影下等候,苏枝意轻轻叩响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屋里顿时响起一个警惕的声音:
见半晌没有回应,里面的声音又追问了一句,带着些许不安:谁啊?
苏枝意看了一眼身旁已经眼眶发红的二哥,凑近门缝,压低声音回应:爸妈,是我,枝枝。
门一声从里面打开,苏枝意立刻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母亲陈听澜紧紧抱着她,声音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枝枝...我的枝枝...
苏枝意轻拍着母亲瘦削的背脊,柔声说:妈,别着急,这还有别人呢。
陈听澜这才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了女儿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
阳阳?你怎么也......她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苏阳上前一步,声音沙哑:二婶,是我非要跟着来的。
爸妈,我们进去说话。苏枝意轻声提醒,警惕地看了眼四周。
当苏阳侧身让开,陈听澜这才注意到他身后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一直沉默站在阴影处的贺祈宸缓缓走上前来。
苏文渊警惕地盯着这个陌生面孔:这位是......
苏阳连忙介绍:二叔,这是我团长贺祈宸同志,这次是特地跟我一起来的。
苏文渊上前一步,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贺祈宸:贺同志。
苏教授。贺祈宸恭敬地行礼,语气中带着对长辈的尊重。
等三人依次走进屋内,这个本来就不大的空间顿时显得更加拥挤不堪。昏暗的煤油灯在桌上摇曳,映照出苏文渊和陈听澜脸上交织的担忧与惊喜。
狭小的土屋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个简陋的灶台,墙上糊着发黄的报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和潮湿的泥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