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里略显嘈杂。苏枝意被一位女民警带到靠墙的长条木凳上坐下,等待做笔录。那三个流氓则被直接押去了审讯室方向。
苏枝意垂着眼,安静地坐着。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惊讶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的熟悉声音在旁边响起:
“小苏同志?果然是你。”
苏枝意抬头,只见王队长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眼神里除了关切,更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还有一丝……惋惜?
“王队长。”苏枝意站起身,语气平静地打招呼,心里却快速盘算着。王队长知道她协助抓捕人贩子时的表现,对她的胆识和(他推测的)身手有一定了解。这可能会让事情简单些,但也可能带来别的关注。
王队长走上前,不等旁边民警汇报,就直接问道:“是不是那三个不长眼的家伙找你麻烦,然后被你‘正当防卫’了?” 他特意加重了“正当防卫”四个字,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早就看出这姑娘不是池中之物,那伙混混撞她手上,纯粹是自找倒霉。
带苏枝意进来的民警连忙点头:“是的王队,情况就是这样……那三个伤得不轻。”
王队长闻言,非但没有责怪苏枝意下手重,反而冷哼一声:“活该!早就想收拾他们了,一直没抓到确凿证据,这回撞枪口上了,正好数罪并罚!”
他转向苏枝意,语气变得格外和蔼,甚至带着点长辈对出色晚辈的赞许:“小苏啊,没受伤吧?对付这种人渣,下手重点没关系,关键是保护好自己。你这身手和胆量,真是没话说!”
他话语中的熟稔和毫不避讳的赞赏,让旁边的民警都有些侧目。
苏枝意微微摇头:“我没事,谢谢王队长关心。” 她依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
王队长看着她这不骄不躁的样子,眼里的欣赏更浓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真诚的惋惜说:“小苏啊,说真的,以你的能力和胆识,窝在村里当知青太可惜了。要不是现在这编制卡得死,我真想打个报告,特招你到我们局里来工作!不管是外勤还是内勤,你肯定都是一把好手!”
这话一出,连苏枝意都微微有些动容。她没想到王队长对她评价如此之高,甚至动了招揽的心思。
“王队长,您过奖了。”她谦逊地回应,“我现在还在农村锻炼,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唉,知道知道,规矩我懂。”王队长摆摆手,但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一句,“不过小苏,你记住,要是以后有机会,想换个环境,为人民服务不止在农村这一条路,我们公安系统的大门,随时欢迎你这样的好苗子!”
他又对旁边的民警正色道:“这个案子按程序办,重点查那三个人的前科,苏枝意同志这边就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流程走快点,别耽误人家时间。”
“是,王队!”
有了王队长这番明确的指示和毫不掩饰的欣赏,后续的一切都顺畅无比。做完笔录,民警客气地送苏枝意出门,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佩。
苏枝意背着背篓走出派出所。王队长的招揽之意虽然出乎她的意料,但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的能力得到了认可。
苏枝意背着她那个依旧沉甸甸的背篓,去了镇上的邮局。
邮局里比清晨来时忙碌了一些。她没有去寄包裹的柜台,而是径直走向了那部安装在角落里、需要排队使用的老式摇把电话机。前面有两个人正在等待。
轮到她了。她走上前,向工作人员报了一个需要转接的号码——那是通往爷爷奶奶所在的军区大院总机的号码,这个时间点,爷爷奶奶很可能在家。
电话接通的过程更加繁琐,听筒里先后传来镇邮局接线员、城市总机、再到军区大院总机的声音,层层转接,电流的杂音也更明显。终于,一个略显严肃但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喂?谁啊?”
“爷爷,是我,枝枝。”苏枝意听到爷爷的声音,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柔软。
“枝枝啊?”爷爷原本严肃的声音瞬间缓和,透出惊喜和关切,“怎么突然打电话到家里来了?在乡下一切都好吗?东西收到了没有?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爷爷的问话依旧带着军人式的直接和简洁,但其中的牵挂显而易见。
“爷爷,我一切都好。棉被和钱都收到了,很暖和,您和奶奶不用担心我。”苏枝意放缓了语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松,“这边秋收刚过,我弄到些不错的山货和野味,给您二老和大伯和大伯母都寄了一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和奶奶年纪大了,要注意保暖,保重身体。”
她刻意模糊了“弄到”的具体过程,只传递结果。
“你这孩子!”爷爷的语气带着嗔怪,但更多的是欣慰,“自己在外面不容易,有好东西自己留着补身体,不用总惦记我们。
家里什么都不缺。你爸那边……”爷爷顿了顿,显然知道儿子儿媳的情况,但电话里不便多说,“你自己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钱够不够用?不够就跟爷爷说,家里有办法。”
“够的,爷爷,您别总想着给我寄钱。”苏枝意心里暖融融的,“我就是想你们了,跟您和奶奶报个平安。我这边都顺利,您放心吧。”
“好,好!平安就好!”爷爷连声说,语气踏实了许多,“在乡下也要注意安全,和同志们搞好团结。有什么事,随时往家里打电话!”
“嗯,我知道。爷爷,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替我向奶奶问好,告诉她我一切都好,让她别惦记。”
“好,你忙去吧。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付了话费,苏枝意站在原地,微微舒了口气。听到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知道他们安好,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在这个通讯不便的年代,这一通跨越遥远的电话,连接着血脉亲情。
刚从电话机旁离开,苏枝意走到了邮寄包裹的柜台。这次,她将背篓里以及提前从空间转移到背篓里(掩人耳目)的所有包裹都拿了出来,在柜台上一字排开,数量颇为可观。
邮局工作人员看着这大大小小五六个包裹,愣了一下:“同志,这些都是要寄的?”
“嗯。”苏枝意点点头,开始逐一指明:
给爷爷奶奶(军区大院): 包裹最重,里面除了温玲玲她们做的上好腊肉、肉干和两罐榛蘑肉酱外,苏枝意还悄悄塞进去了一小包品相极佳、灵气内蕴的野山参片和一些珍贵的野生天麻,用的是保护药材的油纸和木盒仔细包装。地址写得格外清晰。
给二哥苏阳(黑省军区部队): 主要是耐存放的肉干和两瓶肉酱,分量十足,还附了一封简短的信。
给贺祈宸(黑省军区部队): 这个包裹不大,里面是精心挑选的、品相最好的干木耳和猴头菇,以及一小罐肉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寄了。算是答谢他帮忙找资料,也维持着一种客气而不过分亲近的联系。地址是跟二哥一样的。
又给温玲玲家和盛婷婷家: 分别是她们自己打包好的那份,里面是她们对家人的心意和苏枝意的慷慨分享。
工作人员一边称重,一边计算邮资,算盘打得噼啪响。随着金额的报出,苏枝意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抽了口气。
这年头邮费不便宜,寄往军区的包裹虽然有些优待,但架不住数量多、分量重,尤其是寄往军区大院那个包裹,因为加了药材,更是按贵重物品算了部分保价费。
这一大笔邮资付出去,之前积蓄凑起来的钱,瞬间缩水了一大半。 虽然给温玲玲和盛婷婷买东西以及寄包裹的钱是她们自己出的,但给她自己家人和贺祈宸寄的,可都是实打实她自己掏腰包。
看着工作人员贴上邮票,盖上邮戳,将回执递给她,苏枝意妥善收好的同时,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钱真是不经花。得赶紧搞钱了。
苏枝意熟门熟路的往黑市方向去,快到时,进空间换成之前穿过的中年大妈的装扮,刚到门口,眼尖的小弟就认出来了苏枝意,急急忙忙上前,意姐,你来了。
苏枝意脚步不停,只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认出这是飞哥手下一个比较机灵的小弟,叫李二狗。她鼻腔里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声,算是回应。
李二狗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亦步亦趋地跟着,声音压得更低,语速很快:“飞哥前几天还念叨呢,说您有些日子没来了。特意吩咐了,只要看到您,无论如何请您过去一趟,他有要紧事想跟您谈。您看……您现在方便吗?飞哥就在老地方。”
苏枝意心中微动。飞哥是这 黑市 里颇有势力的地头蛇,她也就来过一次,经过观察和试探后选择的相对稳定的交易对象。此人虽然混迹 黑市 ,但讲些道上的规矩,做事不算太绝,更重要的是,他有销货的渠道,能吃下她手里的一些好东西。他主动急着找自己,无非是为了货源。
她略一沉吟,声音刻意变得沙哑低沉:“带路。”
“好嘞!意姐您这边请!”李二狗脸上笑开了花,连忙在前面引路,熟稔地带着她在如同迷宫般狭窄、晾晒着各种衣物、堆满杂物的巷道里穿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扇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木门前。
李二狗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警惕的脸,看到是小六子和身后的“意姐”,立刻让开了身子。
门内的小院,与外面的破败不同,院里收拾得还算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