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号”驶离迷雾星团的第三日,能量屏上突然跳出异常的声波图谱——那些曾被击退的噪波族杂音,竟以一种更隐蔽的频率跟随着星舰,像附骨之疽般缠绕在信念之网的边缘。
“他们在模仿我们的频率。”小镜的声纹石徽章发出刺耳的嗡鸣,他调出实时频谱图,只见代表噪波族的红线正一点点蚕食其他文明的声波带,“看这里,他们把空鸣族的歌声扭曲成了尖啸,把锈蚀星的齿轮诗拆成了杂乱的碰撞声。”
铁星族的糙汉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机械臂的齿轮因愤怒而卡涩:“这群混蛋!在迷雾星团没讨到好,竟玩起了阴的!”他试图启动声波干扰器,却发现噪波族的频率一直在变,像条滑不溜丢的泥鳅。
泽塔族的女织者将共生草的汁液滴在声纹分析仪上,草液遇到噪波频率立刻变黑:“他们的杂音里混着‘噬声孢子’,能污染所有声音的源头。再这样下去,信念之网的共振会彻底紊乱。”
就在这时,星舰的通讯器突然被劫持,一段扭曲的声音灌了进来——像是无数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响,中间夹杂着破碎的词语:“……凭什么……你们的声音……能被星穹记住……我们的……就该被当成杂音……”
小镜的心猛地一颤。这段声音虽刺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像个被忽视太久的孩子在撒泼。“他们不是单纯的破坏者。”他按住发烫的声纹石徽章,镜像能力穿透噪波的伪装,眼前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一群蜷缩在陨石缝里的生物,他们的身体是扭曲的灰色,喉咙处没有声纹灯,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鸣,周围的岩石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像在诉说什么。
“他们在求救。”小镜突然道,“噪波族的杂音,可能是他们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铁星族的糙汉显然不信:“求救?哪有靠拆别人声音求救的?我看就是嫉妒我们的信念之网!”
“或许正是因为没人听他们说话,才用这种方式吸引注意。”泽塔族的女织者轻声说,她想起泽塔族的古老传说——有些植物在缺水时会发出高频尖叫,只是大多数生物听不见,便误以为它们在“捣乱”。
小镜调整声纹石徽章的频率,试图过滤掉扭曲的杂音,捕捉噪波族的本源声音。经过数次尝试,一段微弱的旋律终于从锐响中剥离出来:那是段不成调的哼唱,带着陨石撞击的“咚咚”声,还有某种晶体摩擦的“沙沙”声,像在描述他们的生存环境。
“他们的母星,可能是颗布满陨石的破碎星球。”小镜将旋律导入星图,系统自动匹配出一片位于星穹边缘的“碎石带”,那里的能量场与噪波频率高度吻合,“去碎石带看看。如果他们真的在求救,我们至少该听听原因。”
星舰在碎石带的一颗矮行星着陆时,眼前的景象印证了小镜的猜测——这里没有土壤,只有密密麻麻的陨石坑,坑底的岩石上覆盖着灰色的苔藓,那是噬声孢子的源头。一群灰色生物躲在最大的陨石缝里,看到星舰便发出威胁性的嘶鸣,却没敢靠近。
小镜让众人留在舰上,独自抱着共鸣海螺走出舱门。他没有启动声波防护,任由噬声孢子落在身上,皮肤立刻传来刺痛,却强忍着没有后退。“我不是来打架的。”他举起海螺,“我想听听你们的声音,真正的声音。”
灰色生物们愣住了,嘶鸣声渐渐变弱。其中一个体型稍大的生物慢慢走出陨石缝,它的喉咙处鼓起一个灰色的囊,发出一段比之前稍清晰的声音:“……听……又能怎样……我们的声音……只会污染……你们的歌……”
“为什么这么说?”小镜追问,声纹石徽章记录下这段声音,发现其中藏着与空鸣族相似的声纹结构,只是被某种力量扭曲了。
灰色生物指向远处的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古老的壁画:一群长着灰色皮肤的人在星穹下唱歌,他们的声音能让陨石悬浮,让碎石开出花;后来有艘巨大的星舰降临,舰上的人用能量武器破坏了他们的声带,从此他们只能发出刺耳的嘶鸣,而那艘星舰的徽章,竟与铁星族的齿轮纹有几分相似。
“是‘旧铁星联盟’的人。”跟出来的铁星族糙汉脸色骤变,“百年前,铁星有个激进派系,认为‘不和谐的声音’都该被清除,没想到他们真的对其他文明下过手!”他的声音带着愧疚,“这事儿我们铁星族欠你们的。”
小镜终于明白:噪波族并非天生只会发出杂音,是被外力剥夺了正常发声的能力,那些扭曲的锐响,其实是他们在模仿记忆中“美好声音”的失败尝试。而他们破坏信念之网,不过是想让那些“被记住的声音”也尝尝被扭曲的滋味。
“我们能帮你们恢复声音。”泽塔族的女织者捧着共生草走过来,草叶在她掌心发出柔和的绿光,“噬声孢子能被共生草的汁液中和,至于声带的损伤……”她看向小镜,“回音族的镜像能力或许能修复。”
小镜的声纹石徽章与灰色生物的声囊产生共鸣,他将空鸣族的歌声、锈蚀星的齿轮诗、泽塔族的草叶声压缩成一道光流,缓缓注入对方体内。灰色生物起初因痛苦而挣扎,渐渐地,它喉咙处的灰囊开始发光,发出一段不再刺耳的旋律——那是首陨石撞击的摇篮曲,粗糙却温暖,像母亲在哄睡孩子。
“成了!”泽塔族的女织者惊喜道,共生草在周围疯长,噬声孢子遇到草叶立刻化作黑色的露珠,被根系吸收。
其他灰色生物见状,纷纷从陨石缝里走出来,眼中的敌意被好奇取代。小镜逐一为它们注入光流,当最后一个灰色生物发出清晰的声音时,碎石带的天空突然亮起——无数被修复的噪波族声音汇聚成一道灰色的光带,与信念之网的边缘连接,那些原本被扭曲的声波开始复原,空鸣族的歌声重新变得清亮,齿轮诗的节奏也回到了正轨。
“这才是你们真正的声音。”小镜笑着说,声纹石徽章记录下这段独特的旋律:它不像空鸣族的悠扬,也不像铁星族的沉稳,却带着一种破碎后的坚韧,像陨石撞击后迸溅的火花,自有其力量。
体型最大的灰色生物——后来知道他是噪波族的族长——用新恢复的声音说:“我们的歌声……能让陨石悬浮,以前用来搭建家园,后来……只能用来砸毁东西。”他指向远处的陨石群,“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可以用歌声帮信念之网加固,让碎石成为天然的屏障。”
铁星族的糙汉走上前,伸出机械臂与灰色生物的爪子握在一起:“该道歉的是我们。旧铁星联盟的账,我们铁星族会认,以后谁敢再欺负你们,先问问我这双拳头!”
当“回音号”再次起航时,碎石带已经变了模样。噪波族用歌声将漂浮的陨石排列成巨大的星轨阵,阵眼处是用最大的陨石雕刻的共鸣海螺,海螺里不断传出他们的摇篮曲,与信念之网的声波交织成独特的“防御场”。
小镜站在舰桥,看着灰色光带与其他文明的光带完美融合,突然明白一个道理:宇宙中本没有“杂音”,所谓的“不和谐”,不过是尚未被理解的旋律。就像噪波族的嘶鸣,若没人愿意剥开尖锐的外壳,永远不会发现里面藏着那么温柔的摇篮曲。
铁星族的糙汉正在调试新的声波放大器,这次的频率里特意加入了噪波族的旋律:“以后星穹合唱,必须有他们的位置!那种陨石撞击的调子,配上空鸣族的歌声,绝了!”
泽塔族的女织者将一片灰色的草叶放进标本册,草叶上凝结着黑色的露珠:“这是噬声孢子被净化后的样子,以后可以提醒我们,再刺耳的声音,也可能藏着被伤害的过往。”
星舰的通讯器传来噪波族族长的声音,这次的旋律清晰而真诚:“我们会在这里守护信念之网的边缘,等你们回来听新的歌。我们的故事,也很长。”
小镜笑着回应:“一定回来。”他知道,这段旅程又多了一层意义——不仅要收集被记住的声音,更要去倾听那些被遗忘、被误解的旋律。因为真正的星穹合唱,从来不是只有“和谐”的声音,而是让每种声音都有机会被听见,哪怕它曾尖锐、曾破碎、曾被当成杂音。
舷窗外,灰色光带与金色的信念之网交织,像给星穹镶上了一道独特的花边。小镜的声纹石徽章里,噪波族的摇篮曲与其他文明的旋律完美融合,形成一段前所未有的新乐章。他知道,这才是信念之网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排斥“不同”,而是接纳“不同”,让所有声音在碰撞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共同谱写出更辽阔的宇宙之歌。
旅程还在继续,而那些曾经的“杂音”,正成为这首歌曲中最独特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