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芙蕾雅学园,学院长办公室。
德丽莎将最后一份批阅好的文件放在桌角,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窗外,夕阳的余晖给学园标志性的钟楼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远处传来学生们放课后的嬉闹声,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这里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家”,一个试图为那些拥有力量、却也渴望平凡的孩子们提供庇护的地方。
每当看到学生们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她就会觉得,所有的辛苦和与总部那些老狐狸的周旋都是值得的。
如果……如果阿尘能看到这一切,该多好。
这个念头如同幽灵,总是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悄然浮现,带来一阵细密而持久的疼痛。
十三年了。
时间似乎抚平了很多东西。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阿尘身后、或者抱着他胳膊撒娇的小女孩。
她是德丽莎·阿波卡利斯,圣芙蕾雅的学院长,S级女武神,学生们眼中虽然偶尔脱线但总体可靠的大家长。
她学会了处理繁琐的政务,学会了在各方势力间周旋,学会了用威严(确信)掩饰内心的不安。
她甚至继承了阿尘的一部分习惯,比如在批阅文件时,会下意识地泡一杯浓茶,虽然她永远喝不到那种味道,最后还是会换成苦瓜汁。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个巨大的空洞,从未被真正填满。
她记得太清楚了。
那天,阿斯加德号凯旋的讯号传来,她兴冲冲地跑到空港,想象着阿尘看到她时会露出怎样无奈又纵容的笑容。
她甚至想好了,要好好抱怨一下他离开这段时间,自己被奶奶用文件折磨得有多惨。
然后,就是刺耳的警报,混乱的人群,以及奶奶那张看似悲痛、眼底却深不见底的脸。
“符尘舰长……英勇牺牲了。”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期待与欢喜。
她不相信,疯了一样冲向医疗区,看到的却只是覆盖着天命旗帜的冰冷棺椁。
奶奶没有让她看遗容,说是崩坏能侵蚀,面容已毁。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晕厥。
后来,是姬子,她当时还只是一名优秀的A级女武神,默默递给她一杯水,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她坐了很久。
那段时间,世界是灰色的。
她不吃不喝,只是抱着阿尘送她的那个、据说能带来好运的吼姆护身符,蜷缩在角落里。
西琳那孩子状态更糟,几乎完全封闭了自己,眼神空洞得吓人。
琪亚娜……不,比安卡还小,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大人们悲伤,也跟着哇哇大哭。
是奶奶……奥托主教,以强硬的态度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德丽莎,你是阿波卡利斯家的继承人,是天命的S级女武神!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符尘如果看到,他会安心吗?”
“他临走前,将西琳和比安卡托付给了你!这就是你履行承诺的方式吗?”
“站起来!承担起你的责任!”
奶奶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心上。
是啊,阿尘不在了,她不能再倒下去。
她还有需要保护的人,还有他未竟的……不,是他希望她能够守护的“日常”。
她强迫自己振作,接手了更多的工作,最终在极东建立了圣芙蕾雅学园。
这里远离总部的政治漩涡,有阳光,有海滩,有充满活力的学生。
她试图在这里重建一个“家”,一个阿尘可能会喜欢的地方。
她继续照顾着失去记忆的比安卡,将她保护在学园里。
她密切关注着西琳的动向,尽管那孩子后来力量失控,成为了律者,走上了与她期望截然相反的道路,但德丽莎内心深处,始终记得那个躲在阿尘身后、怯生生叫她“德丽莎姐姐”的紫发小女孩。
她甚至对奶奶奥托,也抱着一丝复杂的期望。
尽管奶奶的行为越来越难以捉摸,越来越冷酷,但德丽莎始终不愿意相信,奶奶会真的完全漠视生命,完全背弃阿尘曾经守护的东西。
她总觉得,奶奶的内心深处,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
直到……长空市事件的发生。
当第三律者降临,当琪亚娜和雷电芽衣卷入其中,当奶奶的指令越来越不明,甚至暗中似乎还在推动事态发展时,德丽莎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发出了濒临断裂的鸣响。
她不是傻瓜。
结合过往的蛛丝马迹,她隐约猜到了奶奶可能在进行某种危险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很可能与阿尘的“死”有关。
这个猜测让她不寒而栗。
如果……如果阿尘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奶奶计划的一部分呢?
如果奶奶为了某个目的,正在利用,甚至刻意制造律者呢?
如果圣芙蕾雅,她苦心经营的这片净土,也早已在奶奶的算计之中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
“阿尘……”她摩挲着胸前那枚有些陈旧的吼姆护身符,低声自语,“如果你在,你会怎么做?你会阻止奶奶吗?你……会站在哪一边?”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想起阿尘曾经说过的话,那时他们刚结束一场艰难的任务,坐在阿斯加德号的姊妹舰——休伯利安号的观景台上,看着浩瀚的星河。
“德丽莎,守护的意义,不在于力量有多强,而在于你愿意为什么而战。”
他当时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清晰,“是为了某个人,某个信念,还是仅仅为了‘守护’这个行为本身……找到它,然后坚持下去。”
她当时似懂非懂,只是觉得有阿尘在身边,一切都很安心。
现在,她必须独自寻找答案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学园里逐渐亮起的灯火。
那些灯光温暖而明亮,照亮着学生们前行的道路。
她不知道奶奶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但她知道,她必须守护这里,守护这些信任着她的孩子们,守护阿尘曾经用生命扞卫过的、那些平凡而珍贵的日常。
这,就是她的“守护的意义”。
即使……对手是她唯一的亲人,是那个她曾经无比依赖、如今却越来越陌生的奶奶。
德丽莎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奶奶……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毁掉这一切。”
“阿尘,看着吧。这一次,我会靠自己的力量,守护好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