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老支书和几位被村民推选出来的、种樱桃经验丰富的老人就来到了李家。
林云深请他们坐下,亲自倒了茶,然后拿出助理的笔记本,开始了一场极其务实的“座谈会”。
他没有丝毫架子,问题非常具体:“张伯,您家那十几棵老树,往年大概能摘多少斤?分几批成熟?”
“李婶,您觉得咱们村的樱桃,从开始红到完全熟透,大概能挂果几天?”
“老书记,村里那个旧仓库,现在情况怎么样?能不能紧急打扫出来,做个临时的分拣和包装场地?”
他一边问,一边飞快地记录着关键数据,不时还会提出自己的见解:“如果我们统一采摘标准,比如要求八分熟、带果柄,集中人力在清晨气温低的时候采摘,是不是能更好地保证品质和减少损耗?”
乡亲们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见林云深问得专业,态度又诚恳,也都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将多年的种植经验倾囊相授。堂屋里,不再是单纯的感谢与寒暄,而是充满了关于“亩产”、“品相”、“采摘时机”、“仓储通风”等专业词汇的热烈讨论。
夕阳西下,李家小院依旧灯火通明。
当林云深将这个详尽到每一步的方案向老支书和几位核心乡亲解释清楚后,所有人都被这高效和专业的筹划折服了。他们原本只是高兴于樱桃能卖出去,没想到林云深连如何保证樱桃卖相最好、如何减少损耗、如何最快运走都考虑得如此周全!
“林先生,您这……这真是太周到了!”老支书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林云深微微一笑,看向窗外月色下影影绰绰的樱桃林,缓声道:“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这不仅是为了报答大家,也是为我们村的樱桃打响第一炮。以后,我们要让它成为远近闻名的金字招牌。”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强大的信心和远见,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备受鼓舞。
——
林悠然靠在院子里枇杷树下的躺椅里,半眯着眼。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大蒲扇,搅不动这沉甸甸的午后。
刚从香江那湿漉漉、神经紧绷的任务里撤出来,能这样四肢摊平、大脑放空地晒太阳,简直是神仙日子。
林嘉峪坐在门槛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专心致志地削着一根木棍,脚边已经堆起一小撮卷曲的木屑。他身形挺拔,即使穿着便服,坐在那里,脊梁也是习惯性地挺直。
肖战则在院子另一头那棵老槐树下,靠着粗壮的树干,抱着胳膊,目光放得极远,似乎在研究天际那一缕若有若无的云丝。他比林嘉峪更沉默些,下颌线的弧度总是绷得有些紧,像随时准备出鞘的军刺。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槐树叶,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
一切都慢了下来,静得只剩下知了的聒噪和蒲扇摇动的微响。
“嘉峪,悠然在家吗?”人未到声音先到的大队长,这时推门进来,打破了这和谐的一幕。
“嘉峪,有电话找!”大队长进来说道。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动作。
林悠然蒲扇停在半空,眼睛倏地睁开,里面残余的那点睡意瞬间蒸发,清亮得惊人。
林嘉峪削木棍的手一顿,小刀在指尖打了个转,被他稳稳攥住。他抬起头,和树下的肖战对视了一眼。肖战已经站直了身体,刚才那种放空的眼神收敛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鹰隼般的锐利。
没过多久,林嘉峪从村委会回来了。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彻底变了,之前的闲适荡然无存,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云。他走到院子中央,脚步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林悠然和肖战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脸上。
林嘉峪的视线在妹妹和战友身上扫过,声音沉肃,一字一顿:“吴昌海撂了。”
只这一句,林悠然握着蒲扇柄的手指便无声地收紧。
肖战的眼眸眯了一下,寒光乍现。
“他交代,他弄到手的大部分文物,没留在香江,都偷运去了英国,交给了他们在那边洗钱的总公司。” 林嘉峪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据他说,掌控那家总公司的,是个华国人。”
院子里静了一瞬,连知了都仿佛识趣地闭了嘴。
“部队命令,”林嘉峪加重了语气,“我们三个,速速归队!”
命令如山。
短暂的死寂之后,小院里空气陡然绷紧。
林悠然第一个动作。她“唰”地一下从躺椅上站起,身上那点属于年轻姑娘的松散姿态瞬间褪尽,整个人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她把手里的蒲扇往躺椅上一扔,转身就朝自己的小屋走去,步伐又快又稳。
肖战在林悠然去后面进了屋。片刻后,他重新走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他那把贴身携带的配枪。他就站在枇杷的阴影里,低着头,动作熟练而迅速地将弹匣退出,检查,食指拂过冰冷的枪身,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然后“咔哒”一声,将弹匣重新推回,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冷酷的韵律感。阳光偶尔掠过他低垂的眼睫,那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林悠然的动作更快。她再从小屋里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整齐的军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腰间束紧,衬得腰肢纤细,身形挺拔如小白杨。她手里提着那个早已收拾好的行军背囊,走到院子中间,静静站立,目光清亮,等着。
林嘉峪也迅速回屋换了军装出来,他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妹妹,又看了一眼检查完枪支,正将枪套稳妥固定在腰侧的肖战。
“走!”林悠然一挥手,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三人只来得及跟外婆招呼一声,林云深和李冉冉去考察樱桃去了。
随后三人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小院,踏上了通往村外那条尘土飞扬的土路。吉普车就停在村口,像一头沉默的钢铁野兽,等待着吞噬道路与时间。
车子在崎岖不平的路上颠簸着,卷起漫天黄尘。路旁的稻田、房屋飞速向后掠去。林悠然坐在后座,脸偏向窗外,看着熟悉的家乡景物在视野里模糊、消失,眼神坚定,唇线微微抿紧。
车厢里一片沉寂,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压过路面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