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滴水不漏,既没有否认有好东西。
又把皮球踢了回来,强调需要“信任”和“诚意”。
就在这时。
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穿着考究的意大利定制西装、气质沉稳中带着久居上位者威严的富商。
原本正与旁人交谈,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悠然的侧脸。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脸上的笑容僵住,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
他死死地盯着林悠然。
确切地说,是盯着她那与记忆中某个刻骨铭心的容颜有着七八分相似的侧脸轮廓和眉眼。
那神态,那气质……太像了!简直像是那个人年轻时的翻版!
“冉冉……?”
他下意识地低喃出一个名字,声音微不可闻,却带着剧烈的颤抖。
他再也顾不上与旁人的寒暄,也顾不上场合。
几乎是失态地拨开人群,朝着林悠然和肖战的方向快步走来。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林悠然身上,带着一种急切、探究,甚至是一丝惶恐。
林悠然正专注地与吴昌海周旋,敏锐地感觉到一道异常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去,正好对上那位富商激动而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不适和困惑,她不认识这个人。
肖战也察觉到了异样,侧身一步, 敏锐地将林晓华护在身后半位,眼神警惕地看向那位失态走来的富商。
吴昌海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显然认识这位富商,对其突然的举动感到意外。
那富商走到近前,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
但看到林悠然眼中纯粹的陌生和戒备,以及肖战护犊的姿态,他猛地清醒过来。
这不是“她”,只是长得像……太像了……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商人的从容。
只是眼神依旧无法从林悠然脸上移开,对吴昌海勉强笑了笑:
“吴总,不好意思,失态了。这位小姐……长得非常像我一位故人。”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吴昌涵打了个哈哈圆场:
“原来是林先生。看来是认错人了?”
“这位是陈文轩先生的太太,林婉仪女士,刚从南洋过来。”
“林先生。”
肖战冷淡而疏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林悠然也依偎着肖战,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这位林先生深深看了林晓华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
然后才带着满腹的惊疑和混乱,悻悻地转身离开,甚至提前退出了鉴赏会。
这个小插曲虽然短暂。
却让林悠然心中留下了一个疑问。
那个林先生的眼神,太奇怪了。
而且还感觉的脸的轮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到底在哪见过呢。
这个人林悠然确定她自己是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毕竟她见过的人她都记得。
鉴赏会草草结束。
返回酒店的车上,肖战和林悠然都沉默着。
“吴昌海这只老狐狸,根本没信任我们。”
肖战沉声道。
“嗯,他在试探。看来,我们需要更主动,或者,另找突破口。”
林悠然点头,随即蹙眉,“刚才那个林先生……”
“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肖战也注意到了,“我让冬笋查一下这个人。”
——
那位林先生,全名林云深。
是香江乃至亚洲都排得上号的顶级富豪,产业遍布地产、金融、航运。此刻,他独自坐在宽大的书房里。
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威士忌,却毫无品尝的心思。
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今晚在鉴赏会上看到的那张脸。
太像了!和他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将他拉回了二十多年前的香江。
那时的香江,虽饱经战火,却依旧带着一种畸形的繁荣。
出身江南书香世家、家学渊博的李冉冉,为避战祸兼求新知,南下香江留学。
她气质如兰,才华横溢,在一场学术交流会上。
与当时已是青年才俊、正在江岛开拓家族生意的林云深相遇。
才子佳人,一见倾心。
林云深被李冉冉的知性与温婉深深吸引。
李冉冉也欣赏林云深的睿智与魄力。
尽管林家是香江商界望族,对内地来的“流亡学生”颇有微词。
但林云深力排众议,与李冉冉相恋、结婚。
他们在香江组建了温暖的小家,度过了几年浓情蜜意的时光,并生下了大儿子林嘉峪。
怀上第二个孩子时,两人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林云深抚摸着妻子微隆的小腹,温柔地说:
“如果是女儿,就叫悠然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希望我们的孩子,能生活在一个和平安宁的年代。”
“不必像我们这般颠沛流离,可以恬淡从容地过一生。”
李冉冉幸福地依偎在他怀里,对这个名字喜爱不已。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李冉冉怀胎七月时,内地传来噩耗,李冉冉的家族因时局巨变,遭受灭顶之灾,家产被抄没,族人四散。
李冉冉的父母生死不明。
消息传来,李冉冉悲痛欲绝,执意要立刻返回内地寻找亲人。
林云深深知内地局势混乱,危险重重,但他无法阻止妻子对家人的牵挂。
他立刻放下所有生意,带着已有身孕的妻子和年仅六岁的儿子林嘉峪。
以及几名可靠的保镖、仆从,踏上了返回内地的路途。
他们辗转羊城,试图寻找渠道进入江南。
不料,途中遭遇了溃败军队的散兵游勇,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在一片混乱和枪林弹雨中,他们乘坐的车辆被冲散。
林云深为引开追兵,与抱着儿子的李冉冉被迫分离……
混乱中,李冉冉在忠心老仆的拼死保护下,带着林嘉峪侥幸逃脱。
却与林云深彻底失去了联系。
她一个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弱女子,带着幼子,在兵荒马乱中历尽千辛万苦,躲藏、乞讨、挣扎求生,几次险些丧命。
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婴。 望着怀中羸弱却眉眼依稀有着丈夫影子的孩子,她想起了丈夫当初取的名字。
泪流满面,低声唤道:
“悠然……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