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天府之国,四面环山,险塞自成。其北部门户剑阁,更是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绝险。连绵的剑山如同巨神挥剑劈出的裂隙,官道于此变得极其狭窄,两侧峭壁千仞,直插云霄。雄踞于此的剑阁关,便扼守着这唯一的咽喉要道。
朝廷大军在扫平东南,稳定荆州后,兵锋西指,由温侯吕布为主将,张辽、高顺(暂未随驾返京)为副,贾诩为军师,率领五万精锐,一路势如破竹,直抵这益州第一雄关之下。
然而,到了剑阁关前,朝廷军无往不利的兵锋,第一次被硬生生地遏制住了。
关城之上,“刘”字大旗与益州军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守军盔明甲亮,滚木礌石堆积如山,强弓硬弩密布于垛口之后。关前那狭窄的通道,最窄处仅容数骑并行,且处于守军弓弩的绝对覆盖之下。
吕布性如烈火,连日来亲自督战,挥军猛攻。朝廷军士卒虽悍勇,但在如此绝险之地,一身勇力却难以施展。云梯甫一架上关墙,便被守军合力推倒,士卒惨叫着跌落深渊。试图冲锋的部队,在狭窄的通道上被守军的箭雨、礌石成片射倒、砸翻,伤亡惨重,尸骸几乎填满了关前的沟壑。
“废物!都是废物!”吕布在关下看得怒火中烧,方天画戟重重顿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区区一座关隘,竟阻我大军数日!明日我亲自率陷阵营冲锋,定要踏平此关!”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吕布再次提出要倾尽全力,不计代价强攻。
“奉先,不可!”张辽霍然起身,眉头紧锁,“剑阁天险,非力可敌。如此蛮攻,纵有十万雄兵,亦难填此壑,徒增儿郎伤亡,挫动我军锐气!”
吕布凤目一瞪,不悦道:“文远何出此言?莫非惧了不成?天下岂有我吕布攻不破的城池关隘!”
“非是惧怕,而是不忍将士枉死!”张辽毫不退让,走到悬挂的巨幅益州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剑阁的位置,“奉先请看,剑阁之固,在于地利。我军主力在此,刘璋必倾尽全力防守,目光皆聚焦于此。强攻,正中其下怀!”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莫非就此退兵?”吕布语气不善。
帐中诸将目光都集中在张辽身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军师贾诩,此刻也微微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着张辽不易察觉地微微颔首。
得到贾诩这无声的支持,张辽精神一振,深吸一口气,手指沿着地图缓缓移动,划过一条极其细微、几乎被忽略的路线,最终点在了成都后方。
“奉先,诸位!辽有一计,或可破此僵局!”张辽声音沉稳而有力,“此计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环视帐内诸将,详细阐述:“请温侯率领主力大军,于剑阁关前大张旗鼓,修复被毁的古栈道,日夜打造攻城器械,佯装准备长期围困、誓死强攻之态!务必要让刘璋和剑阁守军确信,我军主力尽在此处,别无他路!”
接着,他的手指坚定地落在那条细微的路径上——“阴平小道”!
“而辽,愿亲率一支精兵,不需多,五千足矣!秘密寻找熟悉路径的本地向导,从此处,穿越阴平古道!此路荒废百年,险峻异常,人迹罕至,正因如此,敌军必不设防!我军出其不意,越过摩天岭,直插江油,兵临涪城,威胁成都!”
张辽眼中闪烁着决然与自信的光芒:“一旦我军奇兵出现在成都平原,刘璋必然震恐,定会急令剑阁守军回援!届时,奉先主力趁势猛攻,内外交迫,益州可定!”
此计一出,帐中一片寂静。穿越阴平?那几乎是送死之路!但若成功,收益亦是无比巨大!
贾诩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分量:“文远之策,虽险,然正合兵法奇正相佐之要。剑阁为正,阴平为奇。以正合,以奇胜。可也。”
连毒士贾诩都肯定了此计,吕布纵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知强攻无望,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案几:“好!就依文远之计!文远,你带五千精锐,皆是能吃苦、敢拼命的悍卒!你去走那阴平小道!这剑阁关前,就交给某家!某定要敲锣打鼓,让那刘璋小儿,日夜不得安宁!”
战略既定,东西两线立刻展开了紧密的配合。
**东线,白帝城方向。**
老将朱儁坐镇中军,指挥若定。而关羽、庞德、徐荣等猛将,则轮番率领部队,对白帝城发起了声势浩大的佯攻。
这一日,关羽率军出阵,绿袍赤兔,青龙偃月刀寒光耀目。他单骑直至城下,凤目微睁,声如洪钟:“城上守将听着!吾乃关羽!尔等割据自立,对抗天兵,罪在不赦!若识时务,早开城门归降,否则,关某刀下,不留情面!”
城头守军一阵骚动。大将张任亲自在城头指挥,严令戒备。
关羽见无人敢出,也不强攻,只是指挥部队擂鼓呐喊,做出攻城姿态。偶尔有敌军将领在城头露头指挥,便被关羽觑得亲切,策马前冲,于百步之外,猛地一刀劈出!刀气虽不及城头,但那凌厉无匹的声势,竟将城楼上一面高高飘扬的将旗旗杆,“咔嚓”一声凌空劈断!城上守军骇然失色!
另一边,庞德手持长刀,引弓搭箭,连珠箭发,将数名敢于在垛口射箭的守军士卒射落城下,箭无虚发!徐荣则指挥步卒,扛着飞梯,多次逼至城下,虽不真正攀爬,但那森严的阵势和逼真的攻击动作,让守军精神高度紧张,不敢有丝毫松懈。
东线的攻势,猛烈而逼真,完美地扮演了“明修栈道”的角色,将刘璋和大将张任等人的注意力,以及益州的大部分机动兵力,牢牢地吸引在了东线。刘璋在成都,每日接到白帝城战报,皆是“关张之勇,朝廷军猛攻不休”,心中焦虑,更不敢抽调东线兵马。
**西线,阴平古道。**
就在东线打得热火朝天之际,张辽精心挑选的五千精兵,已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剑阁大营。人人轻装简从,只携带十日干粮、必要兵器与攀援工具,人衔枚,马裹蹄,在重金寻来的几名羌人老猎户向导带领下,一头扎入了莽莽苍苍、云雾缭绕的米仓山与摩天岭交界地带,踏上了那条传说中的死亡之路——阴平小道。
这里根本没有路。只有无尽的原始森林,藤蔓缠绕,苔藓湿滑。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耳边是猿啼兽吼。士兵们需要用刀斧劈开荆棘,在悬崖峭壁上凿出踏脚之处,拉着绳索艰难攀爬。毒虫瘴气弥漫,不时有士卒失足坠崖,或被毒蛇咬伤,哀嚎声很快被吞噬在无边的寂静与危险之中。
“将军,前方是断魂崖,需绳索垂降百丈!”向导面色凝重地汇报。
“垂降!”张辽毫不犹豫,亲自检查绳索,第一个抓住绳索,面向峭壁,沉稳地向下滑去。主将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士兵们依次跟上。
这是一场与天争命、与地搏斗的行军。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每一刻都在消耗着体力与意志。张辽沉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坚毅,成为了这支孤军唯一的精神支柱。
就在益州东西两线战事紧锣密鼓进行之时,天下的其他棋盘上,棋子也在悄然落定。
**南路,交州边境。**
镇南将军黄忠与安南将军文聘,率领的五万大军并未真正踏入交州一步,却以另一种方式施加着强大的压力。今日在边境某处进行大规模步骑协同演练,明日又调集水师战舰在江面上进行编队航行演习。尘土遮天,旌旗蔽日,战鼓号角声远震数十里。
这种持续的、高压的军事威慑,让交州牧士燮及其麾下文武寝食难安。他们摸不清朝廷军的真实意图,更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只能不断派遣使者,携带重礼,前往朝廷表达恭顺之意,唯恐成为下一个被清算的目标。
**中原,凯旋之路。**
东南彻底平定,荆州、扬州尽入版图,刘辩的御驾,终于启程返回帝都洛阳。随行的除了高顺、麴义统领的禁卫军,还有曹操、张绣、赵云等大将及其本部精锐。这支队伍,代表着朝廷最核心的军事力量,他们的北归,标志着帝国战略重心的一次重要转移,也象征着自讨董卓、平袁术、灭袁绍、定刘繇以来,漫长而辉煌的东南战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龙旗仪仗,浩浩荡荡,沿着修缮一新的官道向北行进。刘辩坐于銮驾之内,目光平静,似乎在思索着即将到来的朝政,以及那遥远的、尚未完全尘埃落定的益州战局。
剑阁关前,吕布督军,日夜不停地“修缮栈道”,打造冲车云梯,鼓噪声震天动地。
白帝城下,关羽、庞德等将的佯攻依旧猛烈,牵制着益州主力。
而那条危机四伏的阴平小道上,张辽与他五千敢死之士,正以血肉之躯,挑战着自然的极限,进行着一场豪赌,一场足以改变益州命运,乃至整个大汉西南格局的死亡行军。
奇谋已施,成效待显。所有的悬念,都系于那支在绝境中艰难跋涉的孤军之上。益州的天空,阴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