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传送的体验,远非想象中那般平稳顺畅。尽管有引路星碑这等上古遗留的奇物作为精准坐标和磅礴的能量源泉,但强行穿越不同位面之间的厚重壁垒,其所带来的恐怖空间撕扯与规则碾压之力,依旧超出了常人的想象。那粗大的银色光柱在光怪陆离、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时空乱流中,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颠簸、震荡,保护光幕不断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散解体。
尘华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全力运转新生的星辰元婴,道道凝实的星辉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护住周身,丹田内的古镜洒下清冽辉光,竭力稳定着他那因外界剧烈变化而微微波动的识海。而神秘的小黑瓶则悬浮在元婴旁,瓶口幽光闪烁,如同一个无底洞,默默吸收着光柱外逸散过来的、狂暴的空间能量,再将其转化为精纯平和的混沌元气,反哺自身,补充着这漫长旅途中持续的消耗。至于墨渊等观星楼修士,处境则更为艰难,他们只能紧紧依靠着尘华散溢出的部分星辉领域以及星碑光柱本身的余荫,苦苦支撑,面色苍白,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
不知在这片失去了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混乱通道中穿行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终于,在视线的尽头,那令人心神俱疲的斑斓乱流开始减弱,一片相对稳定、深邃,点缀着些许熟悉星辰轮廓的正常星空景象,如同灯塔般出现在前方!
希望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与紧张,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回归故土,就在眼前!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最后关头开出残酷的玩笑。就在承载着众人希望的银色光柱,即将一头冲出通道出口,回归那片熟悉星空的刹那——
“轰隆——!!!”
一股异常狂暴、混乱,仿佛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带着某种隐晦恶意的空间风暴,毫无征兆地从通道侧面的虚无中猛地撞来!如同航行在平静海面的巨轮,骤然撞上了隐藏的冰山暗礁!
剧烈的撞击让整个传送光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源自灵魂层面的哀鸣!原本稳定的光柱瞬间扭曲、变形,前进的方向被这股巨力强行偏转!保护着众人的光幕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能量结构变得极不稳定!
“不好!传送轨迹被干扰了!我们偏离了预定坐标!”墨渊感受到手中定位罗盘上疯狂乱转的指针,以及星碑传递来的、那正在飞速远离的熟悉坐标感应,发出了绝望的惊呼。
尘华脸色骤然一变,他比墨渊感知得更为清晰,那股空间风暴中蕴含的力量不仅狂暴,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刻意要将他们推向未知的深渊。星碑指引的归家之路正在眼前迅速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星空坐标!
“所有人,抓紧!稳住身形!”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急促的警告,便感觉周身承受的空间压力骤然提升了数倍不止!眼前猛地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挤压移位,对传送过程的最后一丝感知也彻底断绝,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混沌之中……
……
寒雾如浸了冰水的薄纱,终日笼罩着大楚王朝边境绵延的栖霞山。时值深秋,晨曦微露,林间带着彻骨的寒意,唯有山涧溪流淙淙不息,水声清冷。
一个身影蜷缩在溪边一块巨大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青石上,一动不动。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仅能勉强蔽体,凝固的黑色泥污与早已干涸发暗的、不知是他自己还是他人的血渍混杂在一起,几乎覆盖了他原本的容貌和身形。他一动不动,双眼空洞地仰望着被山雾遮掩的、灰蒙蒙的天空,瞳孔里没有任何焦点,仿佛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与生气的空洞躯壳,与身下的石头融为一体。
细碎而谨慎的脚步声,踩着溪边湿滑的鹅卵石,由远及近。一个背着半满竹篓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走来。她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身着洗得发白的荆钗布裙,身形纤细,面容算不得绝色,却眉眼清秀,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山间最清澈的泉水,带着一股未被世俗浸染的纯净与生活磨砺出的坚韧。她是春梅,这栖霞山下小镇里有名的孤女,父母早逝,与一位年迈多病、行动不便的奶奶相依为命,平日里就靠着上山采些常见的草药,换取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着祖孙二人的生活。
春梅很快便注意到了青石上那个如同凝固般的人影。她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直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躲在一棵树后,警惕地观察了许久。那人就那样躺着,没有丝毫声息,连胸膛的起伏都微不可察,仿佛已经死去。然而,少女天性中的善良,终究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与迟疑。她犹豫着,一步步慢慢靠近,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轻声试探着问道:“喂?你…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山谷间穿过的、带着寒意的风,吹动林梢发出的呜咽之声。
春梅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又靠近了些,蹲下身来,仔细打量。这才发现,那人的胸口似乎还有着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但那双眼睛……空洞、茫然,没有一丝神采,仿佛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她,也听不见这世间任何的声音。她迟疑地伸出手,在他空洞的眼前轻轻晃了晃,那对漆黑的瞳孔,连最细微的颤动都没有,如同两口枯井。
“是个…丢了魂的…傻子么?”春梅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浓烈的怜悯。看他浑身冰冷,嘴唇干裂得起皮,显然是饥寒交迫所致。她想起自己竹篓里还有半块早上没舍得吃完、准备当做午餐的粗面饼子,连忙取了出来,递到他那干裂的嘴边,声音放得更柔了些:“吃…吃点东西吧?吃了就不那么冷了,不那么饿了。”
或许是身体求生的本能驱使,那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就着春梅的手,开始缓慢而机械地、毫无滋味地吞咽起那粗糙的饼子。他的动作僵硬,眼神依旧空洞,仿佛进食只是身体在执行某种与意识无关的生存指令。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从哪里来的?”春梅见他肯吃东西,心中稍安,再次尝试着询问,希望能找到一点关于他身份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