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沐和吴雾听了不觉得有什么,顶多哇塞一下,这可是郡守的娘!
许悦溪往前走的脚步却是一顿。
她和姐姐许凝云晚上睡前闲聊,可是知道半年前姐姐留在郡城时做了什么事。
从钱家翻出的那本账簿,上头提到钱家曾和郡城一位指挥佥事有过贿赂、勾结。
但戚将军升官前,郡城共有两位指挥佥事,且一个姓魏,名鹏,一个姓卫,名唐。
许凝云受陆县令所托,以大夫的身份进入郡守府,查探哪一个指挥佥事和投靠叛军的钱家有所牵扯。
许悦溪一开始还有点不明白,查这种事情,不应该进两个指挥佥事的府上?
怎么反倒进了郡守府?
许凝云却道,账簿上虽然没有方郡守,但……陆县令也怀疑方郡守。
且方郡守和都指挥司的都指挥使、和戚将军都不对付,却和两个指挥佥事都颇为亲近,时不时在府上宴请两个指挥佥事。
说到最后,许凝云还表达了自个儿的疑惑。
她将得来的情报传给了陆县令,陆县令又分别传到戚将军和都指挥使手中。
可魏鹏还在任上,半点事都没有,方郡守甚至并未引起怀疑……
许悦溪再一联想童文和她交的底,他们五人的确在查魏鹏,可似乎……并没有提过一句方郡守。
不应该啊。
许悦溪克制住回头细问童双的念头,当前最要紧的事情,是救出许望野。
绕开巡逻后,重新走了不到一炷香,童双再度示意停下。
吴雾提起鞋,转过身,赵沐熟练地背起许悦溪就要逃。
童双摇摇头,带着三人蹑手蹑脚拐进另一处岔路,只见尽头出现一道门。
吴雾刚开始还在摇头,凑到门边一闻,猛猛点头。
童双把他往后一拨,抬手推开门。
许悦溪亲眼看到童双的表情,一瞬间从沉稳,变成了震惊。
许悦溪三人面面相觑,从上到下依次探出一双眼睛。
看清门后的一切后,三个人瞳孔同时一缩。
……这哪儿是什么密道,分明是个庞大的地下城!!
打眼一看,得有个五六层,每一层足有好几个宅子大,来往都是巡逻的人。
这也就罢了。
青云寨里,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这么多人。
但地下城里的人和青云寨的山匪不同,个个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练家子,分明是特地训练过的精锐!
吴雾受不住了,缩回脑袋,捂着胸口,不由得庆幸。
得亏上一次偷溜进来时运气好,没遇上巡逻的,也没跑到这儿来。
不然……不然别说救人,他自个儿的小命都得搭进去!
童双赶在有人注意到前关了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
“不行啊,里头随便一扫,都有个几百上千人,我们找人都艰难,救人就更别想了。”
吴雾迟疑地反手一指自个儿的鼻子。
找人的话,他还有点用处。
赵沐经过一次青云寨,胆子大了不少,见了这场景也没腿软,只轻轻叹口气:
“不是找人的问题,是……找着人后,也救不走,还可能会把自个儿搭进去。”
三双眼睛默默看向许悦溪。
小半个时辰后,四个人再度出现在集市,张张脸难看到极致。
田大牛正在找他们,一看到人,迟疑地挠头:
“怎么了这是?”
他放轻声音:“人找到了吗?”
四个人齐刷刷木着脸摇头。
田大牛正奇怪呢,许悦溪强行振作起精神,拽着童双出了集市,找了个僻静的林子,叉着腰问出她心底的疑惑。
许悦溪满脸都是信任被辜负的痛惜:
“童双哥,我全身心地信任你们,可你们呢,说交了底,实则话对我只说了一半!
你们骗我姐也就算了,连我这么个六岁小孩都骗,是不是太过分了?”
童双被拽得踉跄,站稳后又听到许悦溪的问题,他神色一凝,突地想到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
许悦溪左右打望一圈,没看到任何人的踪迹,直白说了:
“半年前,我姐随池大夫来郡城,本来治好了人就能离开郡城回天海县。只是她离开前,被陆县令找上门。”
童双见许悦溪这时还在称呼陆逢为陆县令,大概明白她和她姐姐都不信陆逢会背叛朝廷投靠叛军。
他轻咳一声,慢吞吞地道:
“我实话说了吧,我和他们四个,都是都指挥使一手培养的心腹。
我们……亲眼看到过戚指挥佥事当着都指挥使的面,拿出了那本账簿,也知晓陆逢给都指挥使递的情报。
只不过都指挥使重点试探、调查过魏鹏和方郡守,魏鹏的确有些不对劲,方郡守小心眼又贪财,可在大局上并没有任何不妥。
而且……而且这本账簿出自钱家,钱家身在天海县,陆逢又是天海县的县令,后脚向叛军投诚……”
除此之外,新任指挥佥事戚明彻和方郡守有矛盾。
都指挥使不敢全信了他的话,再加上试探方郡守几次都没有试探出什么不对……
童双重点强调了一番:“主要是,没有证据证明,方郡守不对劲。”
譬如许凝云递出的情报。
都指挥使问过陆逢,这条情报是怎么来的,可有确凿证据,陆逢又说不出……
再有陆逢投敌的事传来,都指挥使便以为,有关方郡守的情报,是叛军一方故意误导的。
许悦溪只想骂人,怪不得方郡守和魏鹏不仅没事,还混得风生水起!
童双一脸无辜地摊摊手:“这下子,就有证据了。”
他说的,正是密道。
许悦溪冷静下来,又觉得那位都指挥使会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
她信得过许凝云,信得过陆逢,信得过戚将军。
但对都指挥使而言,陆逢得来情报,可又没证据。
……总不能说,是方郡守他娘给的情报吧?
这谁能信?
戚将军领兵在外对抗叛军,却又连连败退,和他曾是一伙的陆逢又背叛了朝廷。
聪明人就爱多想。
都指挥使身居高位,上有桎梏下有顾忌,就更得多思多想多琢磨,不可能因着几条似实非虚的情报,就处置了魏鹏和方郡守。
许悦溪光是想想,脑袋都要炸了。
朝堂的水,可真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