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当家心思各异，盯着大当家，没有说话。
大当家扭头看向笑吟吟的彭师爷。
这位不知道哪个县的师爷，连九品官都不是……
彭师爷淡定放下茶盏，视线逐一扫过朝廷来人，和青云寨的当家：
“朝廷小气，我们不屑如此。”
十个字一出，所有山匪立刻噤声，目光纷纷投射到彭师爷身上。
彭师爷掏出一封就任书，让近旁的许空山递给大当家，拱手笑道：
“恭贺大当家，往后您就是岭南卫所半个指挥使了。
除去青云寨五千人马，另拨给您三千人马，听命于您。一应待遇，都照卫所指挥使而来。
当然了，我们有两个条件，一是青云县城，二嘛，还请寇指挥使接到就任书后，即刻赶往卫所驻扎。”
大当家被泼天富贵砸了满头，当场愣在原地。
许悦溪微微拧眉。
一个小破寨子的山匪，当不得这般重视。
还卫所指挥使，让大当家当个千户，他都得受宠若惊……
六当家率先回神，无视背后拿刀捅着他的山匪，扬声问道：
“这位师爷，那我们呢？”
彭师爷屈指轻叩桌子：“各位当家，自是卫所千户，任凭大当家，不，是寇指挥使，差遣。”
六当家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青云寨寨主也就比当家多吃几碗肉，多命令几个人，多得些银子。
卫所指挥使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官，从四品！
权力地位、金山银山……唾手可得！
从山匪到卫所指挥使，真真是一步登天，飞黄腾达！
擂台上，众人心思各异。
许悦溪打量彭师爷，凭她对这位大人的了解……说句实话，她总觉得对方是在画大饼。
而且看彭师爷的熟练程度，只怕给不少人画过大饼了。
许悦溪遥遥和大哥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打破沉默的，是朝廷那位郑大人。
他当着漫山山匪的面，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卫所指挥使？他敢说，你敢接吗？
寇当家只怕不知道吧？前朝那位末帝，登基时给文武百官画饼，称会重用老臣，当位明君。
遭遇天灾时发罪己诏给百姓画饼，说什么不日就会拨下银粮，派人赈灾，免除赋税，救济百姓。
寇当家，你猜，末帝说的，都做到了吗？”
当然没做到。
不然也不会被民间起义军推翻，另立新朝！
大当家望着那封还没署名的就任书，手心不停冒汗，脸上满是挣扎。
站在郑大人身边的严烟，再度添了一把火：
“寇当家当海匪前也曾是普通百姓，应当知道朝廷言出必行。
至于某些人，说的话都不一定做的到，寇当家何必冒着性命危险，赌一个不确定的承诺。”
彭师爷挑眉，却并未多说什么。
山匪之所以当了山匪，不就是骨子里带着狠劲与赌性？
山匪赌朝廷不会在意，海匪赌不会被朝廷抓到……
眼下这一份赌注，赢了后的彩头，可谓泼天富贵。
就看大当家，抓不抓得住。
大当家挣扎的同时，地牢一群山匪都被迷晕。
牢门被一道道打开，冯船不停喊人：
“快！要下山的赶紧跟上！”
被关在地牢的百姓或迟疑爬起，或惊惧蜷缩在原地，或毫不犹豫跑出大牢。
然而跑出牢门的，终究是少数。
冯船救不了所有人，来回催促三遍后，一咬牙，扭头出了地牢。
他得赶在有百姓偷摸告发前，带要下山的人离开。
有点本事的山匪不是在擂台开大会，就是候在半山腰看守。
有郑宝和田老婆子开路，撞上一个路过的山匪就砍一个，撞上两个砍一双。
冯船带人在后头扫尾，许望野在前头带路。
一行几十个人很快来到湖边，青斑山匪焦急地守在这儿，一听到嘈杂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准确看到人群里那个身形孱弱眼底却灼烧着火焰的女子。
是他年前迎娶的娘子，江秀。
江秀也看到了他，愣了下，当即加快脚步，冲到青斑山匪面前。
而后，一巴掌甩在青斑山匪的脸上。
“你真让我恶心。”
青斑山匪木着脸接了一巴掌，没有反抗，也没有解释。
许望野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
“下山后多的是时间扇他，先叫他带路，逃出青云寨！”
江秀扬起的第二个巴掌停在半空中，慢慢收了胳膊。
许望野安抚地拍拍青斑山匪，扭头就要带头钻进湖里。
他昨晚趁没人的时候，提前跳过湖，照青斑山匪的话摸索一番。
湖底的确有条不起眼的缝隙，通往山下。
就在这时，青斑山匪一把拦住他，沉声道：
“不是这儿，跟我来。”
许望野一愣。
郑宝和田老婆子、所有人同时看向他。
他一咬牙：“跟上！再信他最后一回！”
江秀脸色变幻了几下，大步追了上去。
另一个地方，六当家所在山头。
守山的人正懒散闲聊，罗炯慌里慌张跑来：
“快喊上所有兄弟，抄起家伙跟我来！六当家被大当家挟持，小命都快不保了！”
守山的山匪们愣住：“真的假的？你该不会……”
罗炯手忙脚乱翻出一块木牌，正是六当家贴身的令牌：
“这下信了吧？六当家有难，大家抄起家伙，和我一起去救人！
不然六当家一死，我们这些和大当家不对付的，哪来的活路！”
守山山匪面上一狠，扭头跑去喊人。
擂台处，大当家一时半会儿，还真做不出决定。
他收起琼州递来的就任书，呵呵笑着招呼：
“两位心诚，我自然也得拿真心相待，眼看到了晌午，不如先吃中饭？
我特地请了天海县那位许大厨下厨，还请两位赏个脸。”
彭师爷不置可否地点了头：“也好，赶了这么久的山路，我都饿了。”
郑大人冷着脸沉思半晌，点点头：“还请寇当家尽快做出决定，我也好尽早往上回禀。
对了，山寨各位当家今天话不多啊，不必太过紧张，有什么要求，吃饭时慢慢谈。”
还能提要求？
大当家眼睛一亮，还得是老六读过书，聪明。
提议将朝廷和琼州的人安排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会谈。
这不，两方较上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