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百户开口并非一时鲁莽,而是经过漫长的沉思。
一到青云村,李七便及时向他们禀明抓了六个人,其中四个都是男子。
李七重点提了下许仲和许空山。
一个厨子,可讨好十一当家,一个一身武力,不输昨天送上山寨的四人。
且这两个人,同属一家。
李七虽说对他有所隐瞒,但这等要事,不可能骗他。
许空山暂且放下不提。
十一当家刚入山寨不到一个月,又是潭州的大商贾,经手的香料、银子何止万两。
整个山寨,其余十位当家都曾暗中笼络拉拢他,却不得其法。
他若将许仲收归手下,既能白得许空山这么一员可堪为心腹的大将,说不定又能拉拢十一当家……
青云寨里,百户和百户名头相当,可地位,终归大有不同。
许仲回过神,眼里带着些诧异。
曹百户放下筷子,暗自懊恼,姓丁的嘴快,占了先机。
半晌,许仲才低声问道:“我若答应,你能做主,放我们离开吗?”
丁百户一僵。
别的也就罢了,这事可是青云寨的禁忌。
除了大当家,谁也不能放人离开,无论有心,还是无意。
见丁百户不吭声,许仲面容暗淡:
“那……你能在山寨,保护我们,包括我和我儿子我女儿我侄子,还有我的同村乡亲吗?”
丁百户再度沉默。
曹百户嗤笑。
在山寨里,唯有当家才能护住人。
否则他们何必费尽心思投靠某位当家?
李队率眼看丁百户脸色逐渐黑沉,摸摸脸上被揍出的淤青,生怕他再把气撒在自个儿身上,怒斥许仲:
“丁百户瞧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
许仲刚要开口,却见李队率眼神不停闪烁,带着些许威胁,分明不乐意他答应丁百户:“……”
“行了。”丁百户摆摆手,挥退李队率,想了想后说,“你说的这两件事,我不是做不到,只是要看你们的表现,要是……”
曹百户看准时机,顺势开口:
“丁百户说的什么话?李七可说了,许大厨曾是为官老爷和读书人做饭的,又岂是我们能享用的?”
不等丁百户接话,曹百户猛地站起:
“李七,你和青云村里的兄弟们说上一声,即刻启程,进山回山寨。
今天晚上有一场比斗,正好一道前往,看个热闹。”
李七偷偷瞄着丁百户难看的脸,当即应下,扭头出了门。
老白正在青云村最大的宅子门口来回踱步。
一看李队率额头冒着冷汗出来,他赶忙笑着迎了上去:
“队率,是不是两位百户对菜色不满意?
我早就说了,许仲不可信。您瞧瞧,他故意拿下等没人要的食材做菜,分明没揣什么好心思!
我这就亲自动手,给队率分忧,杀了许仲,再……”
“啪!”
李队率的巴掌,比话音落的更快。
老白捂着半边脸,嘴角都被打出了血迹,瞪大眼睛委屈地道:
“队率,你怎么……我没别的意思,就想为队率分忧。”
李队率出门后,就从女人口中得知食材是谁挑的,冷着脸斥道:
“为我分忧?我看你是想要我的命!
原本看在你识趣的份上,我允准你在村里自由行动,辅助我们完成任务。
谁知道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在百户来的时候下黑手……来人,揍上十拳,再将他看管起来!”
李队率说完,无视不停哀嚎的老白,迅速喊来所有兄弟:
“……各处关押的人都带上,村里的粮食和水源也别忘了,全部扛回山寨。”
许空山等了又等,没等来溪儿偷偷接头会面,也没等来那个队率审问。
他在门窗紧拴的屋里,忍着伤口处的疼痛,焦急地来回踱步。
直到天黑时分,来了十来个山匪,押着他出了门。
许空山正警惕之际,转眼看到一村子的火把,和一村子的山匪:“……”
好多人啊。
“你别打着趁乱逃跑的主意,你爹你妹妹和你堂弟都在我们手里,你前脚刚逃,他们后脚就得人头落地。”
山匪推着许空山走在中段偏后,离开青云村前,特地威胁了一句。
许空山看看前后左右围着他围了三圈的山匪,耿直地道:
“这么多人,我本事再大,都逃不了啊。”
山匪对他的识趣,还算满意:
“看你还算聪明,李队率让我提醒你一句,记得在比斗中好好表现,他会想法子请大当家收了你。”
许空山眼珠子一转。
山匪望望前头的人群,压低了声音:
“你小子可得好好谢谢李队率,大当家可是山寨的老大,手底下足有两千五百人,得力的心腹数百……
往后你当上队率,到了大当家手下,可别忘了提携我们。”
许空山没吃他画的饼,摸摸肚子:“小哥,我都好些日子没吃过饱饭了,没有力气赶路,能给我点吃的吗?
不然你去找我爹,我的包袱应该在他那儿,包袱里还有两个馒头。”
山匪借着火把的光,上下打量他。
好些日子没吃过饱饭,都能打赢那么多人。
真要吃饱了,那还得了?
山匪可不想做多余的事,惹来没必要的麻烦:“不成。”
许空山深深叹了口气:“那……那到了山寨,能找个大夫给我治治伤吗?”
“这得看你的表现了。”
许空山心中暗骂,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山匪想想以许空山的武力,比斗过后说不定就能当上队率,迟疑了下:
“放心,比斗前,定会让你吃饱的。”
许空山仰头望望直入云端的高山,和望不到尽头的火把,深吸一口气,悄悄往山匪手中塞了一粒银子:
“小哥,我妹妹年纪小,又受了惊吓,走不动山路。
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她和我爹我堂弟他们一块儿走?
一路上,彼此也有个照应,她累了的话,我爹还能背她一段路。”
山匪盯着许空山看了一会儿后,接了银子,撂下一句话:
“等着。”
许悦溪被李队率就近带着,走在最前头,有一搭没一搭套着话。
李队率偶尔会应上一句。
更多时候,望着前头的人专心赶路,没空搭理她。
许悦溪走的头都晕了,一看还没到山腰,不由得想念起大哥。
就在这时,一个山匪快步赶了上来,看她一眼,凑到李队率耳边说了句话。
李队率微微眯起眼,对许空山更是放了心。
“带许仲和许望野过来。”
许悦溪在亲爹和堂哥背上轮换几次后,可算到了所谓的青云寨。
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和排山倒海般的喝彩声。
许悦溪一行人被带到山寨中央。
不远处就是一个周围插满火把的擂台,台上正有两个人在打架。
许悦溪还在打量周围的环境,许望野猛地撞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仔细看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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