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烟讥讽一笑:“那些人生在青云村,长在青云村,投靠山匪后却引山匪打劫村子里的人,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许悦溪和许空山对视一眼,摸着下巴:
“也就是说,抓走赵大哥他们的,很可能就是青云寨的山匪?”
田老婆子琢磨不明白:“按你说的,青云寨里人不少,用得着再抓人上山?”
郑里正也有点不懂:“而且他们在山里待得好好的,官府的人一来还能钻进深山躲藏,为什么要下山,占了你们的村子?”
严烟在开口前,就知道会被问。
她得了药材和水源,没有半点不耐烦,一个个问题解释:
“你们的人若是在青云山附近被抓的,极有可能就是青云寨的山匪动的手。”
“至于为什么抓人上山……”严烟眼底满是嘲讽,“人心不足了呗,谁乐意天天窝在山里当山大王?谁不想当官发财过上好日子?”
当官?发财?
许悦溪几乎和何秀云、许空山同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
严烟轻轻点头:“琼州不是有人造反?青云寨的大当家一得了消息,便心动了。
当然,他不算蠢,身边又有两个书生给出主意,没有明面上直接造反,而是低调地招揽人手。
周围几个村子的百姓、过路逃荒的百姓,乃至县城好些大人物、大商贾,都被‘招揽’了进山。”
众人隔着火堆面面相觑。
田老婆子一开始还打着到县城报官,叫官府的人剿了山匪救回儿子的主意。
一听这话,当即悻悻。
她不甘心:“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招揽太多人吧?不然早就打进附近县城了。”
田老婆子暗暗盘算,他们两个村子可有两百多个人呢。
再和县城里山匪的敌对方一联手,保不齐还能把人救回来。
严烟苦笑了一下,当着一群人的面,伸出三个手指头。
田老婆子和何允小心又谨慎:“三百?”
许空山胆子更大,再想想沿途看到的逃荒百姓:“三千?总不能三万吧?”
“五天前,我们逃出青云村时,青云寨的山匪,已有三千余人。”
赵里正和郑里正嘴皮子抖了抖。
其他人或许对这个人数没什么概念,他们却不同。
整个天海镇,也才不到五千人。
区区一个土匪寨,就有三千多人……就这,还是五天前的人数。
那赵树和郑宝他们,还能救回来吗?
两人心底同时泛起绝望。
严烟顺着田老婆子的话继续说道:“并不是他们攻不下县城,青云寨的人还在看局势呢。
琼州叛军现在打到了天光县,顶多十五日,就能打到我们这儿。”
青云寨现在对青云县城动手,直面叛军的,就是他们。
比起琼州叛军,青云寨终究远远不如,也不敢轻易得罪。
“青云寨当下意见不统一,二当家、五当家和九当家偏向带人投靠朝廷,得个小官当当;
三当家、七当家更贪心,不甘心只当个小官,打算投靠琼州,为其征南战北,搏个万户侯。
至于别的当家,都拿不定主意,纷纷中立,坐看两边斗法。”
也正因两方斗法,他们才能平安窝在庙里。
不然别说这处破庙,就连整个青云县城,都得被端了。
许悦溪:“……”
小小一个土匪寨,形势还挺复杂。
何秀云沉思片刻:“这些消息,在青云寨里应该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众人还没消化这一通话,齐刷刷回神,猜疑地打量严烟。
严烟沉默了下:“我……我的好友,也进了山当了土匪,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也正是多亏他提前通了消息,我们这些人,才能平安逃出青云村。”
她没有深入说下去,转移话题说道:
“山匪对待不顺从的人一向心狠,屠村杀人绝不手软,你们的人要是不怎么聪明,也不怎么识趣的话,只怕……”
严烟话说的委婉,众人却是明白。
赵树郑宝何知问田大牛若是不愿意落草当山匪,只怕活不了了。
田老婆子两眼发直,不停摇头:“那……那我儿子不就……”
她的儿子她知道。
大牛向来一根筋,又厌恶海匪,不可能甘心当山匪!
赵里正赶忙劝道:“你别乱想,有何知问在呢,田大牛脑子不会转弯,何知问是个聪明的,一定会在旁提醒!”
何允坐在旁边,手无意识攥紧又松开,缓缓点头:
“当山匪可比没了小命要强,知问他们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郑里正拧紧眉头:“现在,得先确定他们人在不在青云寨,再琢磨法子救人……”
众人幽幽看向严烟。
他们在青云寨没个认识的人,能指望的,唯有严烟了。
严烟冷硬地拒绝:“你们给的药材和水,只够我告知有关青云寨的情报。”
这话说的难听,但包括许空山许望野在内的所有人都能理解。
严烟和他们没亲没故,也就一面的交情。
这种要命的大事,人家哪可能干?
郑里正默默翻出一小包糙米,这是他们全家五天的口粮。
赵里正心疼地拿出小半块腊肉。
这是许仲亲手做的,他一直都没舍得吃。
田老婆子取出两大包袱红薯:“我家所有干粮都在这儿了,你看够不够!”
何允想了想,跑去找水潭边打了水的几户人家,拿银子换来几桶水,全提了过来。
又翻出为数不多的干粮,留下给自家小孩吃的口粮。
四堆干粮堆到严烟面前,她狠狠吞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腊肉上挪开:
“我不可能进青云寨给你们打听消息,只能给出一个主意,至于干不干得成,能不能干成,全看你们的了。”
许悦溪打起了精神,认真去听。
严烟深吸口气:“我昨天偷摸回了趟青云村,听到有山匪说起,山寨里的十一当家非常挑剔,让他们找一个厨艺顶顶好的厨子送回寨里。
你们中要是有擅长烧饭的,可以趁机摸进青云寨,争取讨得十一当家的信任,找到人后,再想法子求十一当家放人。”
许悦溪:“……”
都排到十一了,这个家,还轮得到他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