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探路找水,就找着了这个?还不如别白费这力气!”
“本来那水就不怎么干净,又少,里正还往里头丢树叶,还怎么喝啊!”
“他是不渴,我们急着喝水啊!他不喝就不喝,污染水源干什么?”
“他儿子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了?就不用喝水了?”
“……”
一声声抱怨从各个地方响起。
得了传话让急缺水的去打水,何秀云便让许家人都别去。
比起他们,后一波逃荒的人显然更缺水喝。
水源多的话还好,打上一桶留着备用。
但水潭里的水就够五六户人家用了,那何必抢他人活命的水。
许悦溪听着一群人话里话外都是埋怨,没有说什么,只静静瞅向竹林,等待许空山平安归来。
就这会儿的工夫,霍家人领头跑到赵里正身边质问,猜疑两个里正为了赵树和郑宝,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何秀云看不过眼,和另一个同龄人上去劝道:
“两个村的里正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不是不知道,何必把话说的那么难听,还咒赵树他们呢?”
霍母阴阳怪气:“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人好,遭遇这一通事后可就不一定了。
就像谁会想到,郑里正故意弄脏水源呢。”
立马有山南村的附和:“就是!郑里正一定是在记恨我们那次没有出手帮忙,可我们也很为难……”
山南村的本就对郑里正有所怨言。
那次的事情过后,郑里正除了逃荒外,一概不管。
谁没赶上,谁家没粮,谁……通通不理会。
哪有里正干成这样的?
何秀云不知道这事,闻言眉头皱了下,刚要打断他的话,许悦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还有力气和口水闹事骂人,不正说明你们不急缺水用?
实在渴得不行的人,可不会嫌水脏。”
这话一出,围在赵里正身边的人同时涨红了脸。
有人不管那么多,开口就要骂许悦溪。
却见竹林处,许空山郑里正和田老婆子冷着脸走出。
他们身后,跟着好几个人,个个手上提着木桶。
似是打了些水,木桶看着沉甸甸的。
何秀云给了赵里正一个眼神,牵上许悦溪扭头回了自家。
溪儿说的也没错。
即将渴死的人,哪里会嫌水脏。
赵里正扯着嗓子,一一打发了其他人。
见围来的人不甘心,还要再叨叨,赵里正心知就是欺负他好说话呢。
他一瞪眼,凶道:“你们嫌水脏,就派人找水去,和我说有什么用?”
众人悻悻,他们和赵里正说这事,不就盼着赵里正再喊人探路找水。
但看两个里正都沉着脸,一副死了儿子的模样,没人敢明说,只得蔫蔫回去了。
郑里正一出来就听到好些人明里暗里骂他。
难听到许空山都忍不住替他回怼了。
郑里正摆摆手:“何必浪费口水,田老婆子,你把何家的人找来,我们商量些事儿。”
他顿了下,看向许空山:“你也来吧,其他人都指望不上,也就你心肠好些。”
不得不说,逃荒后才知人心险恶。
郑里正自问带过全村人抵抗数次海匪来袭,为山南村受过大大小小几十次伤,甚至为救村人,大儿子都被海匪抓了去。
他本以为村里人不说尊他敬他,起码遇上什么事时,出个面,搭把手。
但真遇上了事儿,某些人的言行,还比不上混账无赖的许空山!
打了水的几家被人团团围住。
他们惊惧之余,庆幸刚在水潭边上喝了点水,就算被抢走,也……也还能……
霍星蓝探头看了看木桶里混着淤泥灰沉沉的水,扭头就走。
郑里正可真不是个东西。
就那么点水源,还拿落叶弄脏了。
让人怎么喝?怎么用?
王镖头环视一圈,却看得明白。
就是水潭里的水不多,郑里正才要这么干。
不然一群人挤着抢着打水,哪里轮得到真正缺水快撑不住的人。
水源不干净,喝了容易拉肚子,唯有极度缺水的人才会去打。
围在木桶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走开。
王镖头离开前问了一句:“水潭里的水都打光了?”
眼巴巴盯着木桶的人摇头:“没,我是最后一个打的,大概还能打个三五桶。”
王镖头没说什么,趁里正他们商量正事的时候,喊他儿子和另一个镖师的爹去水潭一趟,打上一桶水留着用。
水浑没事,沉淀沉淀还能喝。
霍秀才见状,继续在霍星蓝耳边不经意地道:
“说来王镖头可真有主见,做什么事之前问都不问你这个东家的意思,明明他拿的是你的银子。
我当时在山外私塾教书,可都是山长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的。”
霍星蓝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霍秀才也没在意,似只是随口一说,扭头就坐去了被白棠弄脏过的马车里。
角落,
许悦溪仗着脸皮厚,硬蹭了过来。
许空山朝四人歉意地笑了笑,却没把人赶走。
赵里正沉沉地道:“她来也好,她是个聪明的,说不定能帮上忙。”
田老婆子和何知问的爹何允点点头,没有反驳。
许悦溪还没听到什么正事,左右看看几张阴沉麻木的脸,眉心缓缓皱起。
郑里正强忍心底的急躁与不安:
“不管你们是个什么意思,我一定得把我儿子救回来。”
大儿子前两年被海匪抓走,整整两年四处打听都没了消息,小命还在不在都不一定。
二儿子郑宝现在又……
他不可能就这么认命!
田老婆子声音略显刻薄:“你当时就不该派人去探路,去找水!现在好了,人都没了!!
我儿子要是回不来,这荒,我也不逃了,我跟他一块儿去了!”
何允摁住有些失控的田老婆子,耐心劝了两句: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重点是要把孩子们都找回来。
这事,越快越好,拖的越久,他们越危险。”
赵里正看看眼前的几个人,再回过头看看停留在原地休息两个村的百姓:
“人,当然得救,但也不能不管村人,得琢磨出个两全的法子。
还有今天晚上在哪儿落脚,总不能就在竹林里吧,多不安全……”
听了赵里正的话,郑里正讽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