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癞子狠狠揉了下眼睛,再支起脖子看去。
谁知那两道人影,又不见了。
他一边安慰自己,可能是眼花了,一边又不停用余光瞟着许空山。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大问题。
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许悦溪也说了,先观察他一晚上。
万一当真是他看岔了……
那他不得被赶出去?
现在都是几户人家几户人家挤在一起睡的,就连许悦溪养的那头野猪,今天都被赶到了驴车底下睡着。
他被赶出许家,其他人家就更不会要他,最多只能去求求里正。
可里正家里负担也不轻,哪里带得上他这么个拖油瓶……
徐癞子纠结间,恰好被来轮班的陈韫看到。
陈韫想想娘睡前说的话,低声问徐癞子:“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癞子抠抠屁股上发痒的伤口,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和陈韫说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两道人影,可周围太黑,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说,这事要和许老大许空山他们说说吗?不说吧,我有点担心,可说吧,我又怕……”
陈韫忍不住骂了他一句:“有什么好怕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搁这儿……”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拽上徐癞子,不顾徐癞子的忸怩,来到许空山跟前。
许空山刚打算围着几家人睡觉的地儿走上一圈,看看撒的药粉还在不在。
见陈韫和徐癞子走来,许空山奇怪地道:“你们不去睡觉?有什么事我再喊你们就是了。”
陈韫站在原地,拽过徐癞子,同面露疑惑的许空山和许老大轻声说道:
“他刚刚看到两道偷偷摸摸的人影,又有点不确定,就没敢说。”
许空山和许老大瞬间警惕,抄起放在一旁的砍柴刀和镰刀,一边走动着扫视周围,一边问道:
“在哪儿看到的?就两道?”
陈韫看向徐癞子。
徐癞子硬着头皮指了个方向:“就在霍家的马车附近,一眨眼,就不见了。”
许空山打望几眼,没看到人影,只能借着月光,模糊看到马车的轮廓。
霍星蓝那边的镖师厉害着呢,用不着他们多嘴,更不用他们帮忙。
许空山掏掏荷包,倒出几块肉脯,分给徐癞子和陈韫:
“喏,就当是你们提醒的奖励。”
不管是真是假,陈韫和徐癞子来提醒一句,总比不把人影当回事,造成重大损失要好。
陈韫红着脸摆手拒绝:“我不用,我不饿。”
说完就扭头坐回了徐癞子刚坐的那地方。
徐癞子盯着肉脯愣了好一会儿,反手指着自己:“是你给的,可不是我偷的哦。”
许空山笑了,示意他看旁边的许老大:“有我大伯在这儿替你作证,你怕什么?”
徐癞子利落收了肉脯,像是担心被要回去或被偷一样,囫囵塞进了嘴里。
呜呜。
是肉!
好吃!
许空山打发走徐癞子后,和许老大打了声招呼:
“大伯,我到周围看看撒的药粉,可别有哪里缺了漏了。”
许老大点点头,没有坐下,拿着镰刀在周围踱步,警惕地来回扫视。
许空山抄着砍柴刀,沿着撒的药粉一路巡逻。
驴车旁睡了一地的人。
许空山小心翼翼绕过众人,掀开车帘看了看,程瑶正抱着澄澄睡在车厢里。
另一辆驴车里,分别睡着许朝晴和吕母。
驴车里没有任何问题。
许空山重点看了看围着一群人撒了一圈的药粉。
——经过被掳走事件后,许凝云特地为许悦溪调配的。
不是蒙汗药,也不是驱虫粉。
但有大用。
药粉是所有人都睡下后再撒下的,许空山围着转了一圈,注意到吕家的驴车底下忘了撒。
自家的驴车底下睡着小野猪。
动物可比人类警觉,撒不撒药粉都行。
但吕家的驴车底下,还是撒点为好。
许空山仔细干完活,和许老大说了一声后,就坐在驴车后边守夜。
时间一点点过去。
许空山看看悬在头顶的月亮,喊醒程巷轮班守夜。
轮的是许老大的班。
得了徐癞子的话,许空山决定守一晚上。
许空山去喊许闻风时,没有注意到有两道身影匍匐在地,偷摸爬进了许家的范围内。
等他一转过身,继续盯着时,那两人骤然停下。
紧贴在地上的两道人影等了一会儿,见许空山再度起身搜查,下意识轻吸了一口气。
许空山他爹娘全家的!
不就守个夜,用得着这么认真?
好在老天爷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驴车停在许家人堆中央,分隔开两边。
许空山去的是另一个方向。
一看他走远,两个人再度深吸一大口气,继而屏住呼吸,缓缓往驴车底下挪动。
赶在许空山巡逻回来前,两人顺利达成了目的。
白棠躺在驴车底下,接过朱文递来的刀子,刚要溜上驴车时,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白棠下意识捂住嘴。
朱文心肝骤然一颤,支起耳朵听了片刻。
没有脚步声。
他警告地拍了白棠一下,示意他别再出任何岔子。
白棠点点头,刚要行动,却听身边突地响起一道喷嚏声。
两个人在驴车底下四目相对。
轻微呼吸间,白棠又是一道喷嚏打出。
寂静深夜里,无比响亮。
再听脚步声步步逼近,朱文想也不想翻身滚出驴车车底,顾不上白棠的死活,趁着夜色逃了。
许空山大步赶来时,只瞧见飞奔离开的身影。
担心调虎离山,许空山没有去追,和程巷紧握砍柴刀走到驴车两边。
还没等两人同时弯腰横扫车底,又是一道黑漆漆的人影蹿出,慌不择路逃了。
“二舅,别追,让他逃就是。”
许空山拿砍柴刀用力捅了几下驴车车底,确认没人后,喊住气汹汹要追的程巷。
凝云做什么都讲究效率。
琢磨药粉也是。
她拿来给溪儿护身的药粉,可不单单只有让人打喷嚏的效果。
两人仔细检查了一番驴车后,再度坐回圆原处守夜。
先一步跑开的朱文止不住地打喷嚏,他揉了下鼻子,暗骂:“真是见鬼了!”
趴在地上大半夜,都没被人发现。
就差最后一步,反倒因几个喷嚏耽搁了事!
朱文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慢吞吞走向霍家的马车。
就在他隔着逃荒队伍一段距离,小心挪动脚步时,腿上冷不丁缠上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