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孕已有六个月,脉象平和,只是有些心浮气躁,想的太多,这才食不下咽。
等下我开个温补的方子,你拿回家熬着喝,再和以前一样,每隔五天来医馆一趟把脉。”
刘大夫精神也不是很好,探过脉后写了药方,递给许悦溪。
许悦溪看看药方,再看看埋头不吭声的郑袖,扭头排队抓药。
抓了药后,刘大夫轻声提醒郑袖:
“孕期最忌多思,你有什么事,和你相公说说,别总是憋在心里,对你、对胎儿都不好。”
郑袖攥紧衣摆,讷讷点头。
许悦溪朝刘大夫感激点点头,结了账后牵着郑袖的手走在路上,脑海中正沉思岭南卫所的人跑来临海镇干什么,就听郑袖突地轻声问她:
“溪儿,你说,我这个孩子,怀的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啊。”
还没显怀村子就遭了海匪,如今更是……
许悦溪握紧她的手,仰起头看郑袖:
“怎么会?你怎么这么想?”
郑袖紧咬着下唇:“我……”
月份大了后,闻风就不让她帮忙,家里便少了一份收入。
从前她还能到海边捡点海鲜种点地,如今却只能坐在后院看着他们忙活。
尤其最近琼州造反,生意差上不少,她眼见闻风天天站在铺子里等生意,自个儿却帮不上什么忙,总觉得过意不去。
如果没怀上这个孩子……
许悦溪停住脚步,招呼郑袖弯腰,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安抚道:
“大堂嫂,世道不安稳,可不是一个还没出生的胎儿就能造成的。
我还觉得,它是老天爷赐下的宝贝呢,你想想看,出了这么多事,你和大堂哥都能逢凶化吉,它岂不是天降下的福星?”
郑袖微怔。
许悦溪展开笑容,继续说道:“至于铺子的事,你别管,交给大堂哥和我就成。
我在开铺子之前就说过,铺子生意只怕不会太好,你们去年年底两个月赚了七八两银子,已是大大超乎我的意料。
我都没说什么,你又何必着急替我担忧呢?”
郑袖尴尬笑了笑,手指无意识攥着衣摆:“不是替你担忧,我是怕万一……万一打了过来……”
许悦溪牵着她往城外走:“万一打了过来,你我又能如何?提前担忧没必要,而且大堂哥不是每天都有在囤粮食?
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逃去外地躲躲,在这之前,大堂嫂可得养好身子,早日生下侄儿,不然大堂哥兼顾几边,哪里忙得过来。”
郑袖就是不想加重闻风的负担,这才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她听了许悦溪这话,心中愧疚愈深。
自己一个大人,还得溪儿一个小孩子劝解,当真是……
许悦溪瞅瞅她的神情,怀孕的时候本就容易多想,又撞上一桩桩糟心事……
将郑袖送回粉铺,等她喝了熬好的汤药躺下休息后,许悦溪找上许闻风,说了郑袖方才的话:
“大堂哥,你明儿个把大伯母请来照顾照顾大堂嫂吧?不然她一个人什么事都不干,又没个人说说话,早晚憋出心病来。”
许闻风一愣,不自觉看一眼屋里,点头:
“我年前就想请娘过来,大川大海有奶奶照顾呢,只是……”
他咽下没说出的话,再看一眼铺子里唯二吃粉的食客,压低声音问:
“溪儿,你认识的人多,消息来路也多,你跟我说句实话,临海镇……”
许悦溪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再等等了。”
等了没过三日,整个岭南传遍岭南卫所指挥使戚明彻官升一级,晋升都指挥佥事,领命率兵镇压琼州叛乱。
许悦溪听得脑袋疼,只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戚大人不日就将出兵镇压琼州叛乱?”
许空山亲耳从宁捕头口中得来的消息,他猛猛点头:
“岭南可不止一个卫所,唯有戚大人所在的卫所被称为岭南卫所。
戚大人原本就是正二品,现在调入都指挥司任都指挥佥事,能调度的将士就更多了,而且……”
“别,别说了。”许悦溪脑袋晕晕,无力地摆手,“反贼有人管就行……不过我怎么听着官制奇奇怪怪的,又是郡守又是都指挥司……”
许空山理所当然地道:“我们穿的是话本,又不是穿历史,你只要知道正二品官可牛可牛了就成。”
许悦溪心想也有道理。
两个人趁许望野还没回家,凑在篱笆旁,一边喂猪一边嘀咕了好一阵。
主要探讨逃荒一事。
戚大人升官并领命镇压,必定是原书中没有出现过的剧情。
许空山信誓旦旦:
“我回来前,特地到炭火铺子瞅了一眼,霍星蓝听了这个消息后面色非常惊讶,直呼不可能。
我看啊,她重生前,戚大人一定没升官,也没人阻拦镇压琼州叛乱,否则她不会那么惊讶,就跟一切脱离了她的掌控一样。”
许悦溪若有所思地点头:“那逃荒一事……”
两人视线交错,都觉说不准。
然而剧情总有不可抗力。
开春后,反贼一窝被赶回琼州,居地势之利,和岭南形成对峙之势。
朝廷粮草本就还在调度,并未送达岭南。
如今军中,用的全是拍卖献上祥瑞名额得来的粮草、商贾送上的粮草和岭南各地征集的粮草。
反贼仗着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大批粮草,硬生生撑了好几个月,并不时派出海匪火烧村落,骚扰各个卫所……
去年积雪本就深厚,开春积雪消融,好些地方受了洪灾。
数条内陆河流流过岭南到达海洋,岭南不少县城同样遭灾。
叛军顺势打出‘本朝夺位不正,帝王无德不仁,天降灾祸惩戒,我等拥簇前朝正统,是为救黎民百姓于水火’的名头。
与此同时,岭南有叛徒火烧朝廷送来不过月余的粮草,逃入琼州。
许悦溪忙着抢救官学桌椅板凳和书籍的同时,乍然听到这个消息。
她小小的脑瓜里唯有一个想法:
这荒,还是得逃。
剧情不可抗力,恐怖如斯。
洪涝过去后,处处狼藉。
田里地里种下的良种都被冲走,不少地基不扎实的房屋被冲垮冲塌。
山北村里正站在地势高的地方,目光扫过整个山北村,沉沉叹了口气。
半天后,许悦溪一家受山北村里正所邀,回到山北村,商讨起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