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团圆饭后,许仲抓紧时间做了醪糟红糖鸡蛋和酒酿小圆子,给大家伙当饭后甜点。
另一口大锅里焖着黄豆炖猪蹄,一半留在许家,一半待会儿带去山南村。
爹忙活的时候,许悦溪领着几个小孩,挨个给长辈说吉利话讨压岁钱。
“祝爷爷奶奶身体康泰,长命百岁,幸福美满!”
许老汉瞪了许悦溪一眼:“你家别再闹出什么事,我就谢天谢地了,哪还……”
还没说出口的话,再度被一掐堵了回去。
何秀云翻出几个缝制的荷包,笑着递给一众小孩,十六岁的许空山和许孟九都得了一份。
“喏,拿去,都是在祥瑞面前开过光的。钱不多,就盼着你们健康,平安,顿顿都能吃上肉。”
许悦溪接过一个荷包,再度瞄上许老大两口子和许老三两口子。
一群小孩玩乐的时候,程瑶就和两个妯娌商量好了,一人给六个铜板,往后路路都通顺。
到手四份压岁钱,几个小孩脸都快笑烂了。
许空山揣好铜板,刚要出门逛逛消食,林陵从门口探头,冲他招了招手。
许空山纳闷地走过去:“大冷的天,你不在家陪梁娘子,来这儿干什么?”
林陵掏出三块砚台:“喏,我爹亲手做的,不值什么钱,就别跟我推辞了。”
许空山瞅瞅砚台,手艺粗糙,不像买的,可能还真是林秀才亲手做的。
他接过砚台:“谢了。你在门口等会儿,我爹正做酒酿小圆子呢,我给你端一碗。”
林陵扭头就跑,摆摆手:“不用,我还得回家吃饭呢,过年官学再见。”
许空山没想到他有便宜也不占,阻拦不及,有些无语。
他走进屋里,分别递了一块砚台给许悦溪和许望野:
“林陵送来的。”
许望野迟疑地接过砚台:“我待会儿送……”
许空山摇摇头:“我喊我爹匀一碗酒酿小圆子,你给他送去吧,我们还得到山南村去一趟。”
许仲一家人被小驴车送到山南村时,程家人刚做好饭菜。
程途针灸过几次,又不停喝着汤药,记忆慢慢恢复中,他正打算吃过饭后送两筐海鲜到许仲家里,就听门外传来声响。
打开门一看,许悦溪笑脸圆圆:“大舅,除夕好,想我们了没?”
程途诚实点头:“我还当你们不会来了,快进屋,门外冷着呢。”
许空山提着两块腊肉几条腊肠放去厨房,搓着手进屋,到许悦溪身边挤着坐下。
许凝云正给程途把脉。
其他人齐齐寒暄起来。
程瑶的母亲抓着她的手暗骂:“遭瘟的海匪,一把火烧了大半个村子,家里那点家底全拿来重修屋子了。
我们都做好了寒冬饿肚子的打算,得亏有你们带着做米粉做木炭,多少赚了点钱,又得陆县令送来粮食……”
程瑶笑着应了话,再看嫂子一改以前敷衍勉强的态度,不停给溪儿夹菜,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扩大了些。
真好。
一年多以后不用逃荒的话,就更好了。
*
除夕次日,
许悦溪和许空山到城门口,依依不舍地送走许凝云和池大夫一行,跺脚埋怨天太冷。
许空山认命蹲下,甘当妹妹的坐骑。
旁边排队领粥的百姓听了许悦溪的话,一边不停往前瞅,一边朝手心哈热气:
“今年算是好的了,县衙、霍家、张家……好几户人家都在城门各处施粥舍馒头发放驱寒药汤。
往年可没这么好的运气,冻死饿死不少人呢,要是撞上荒年,更是……”
许悦溪认真听了一会儿,直到许空山不耐烦地跺了下脚,两人慢慢走进城里。
许悦溪抱住大哥的脑袋,整个人蜷缩在他肩膀上:
“大哥,得亏我们在岭南。”
许空山愣了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岭南今年寒冬都这么冷,岭南往北只怕更冷,积雪更厚。
“别想那么多,走,你不是说想吃烤面筋吗?到杂货铺买面去,我洗点面筋烤上。”
许悦溪当然不会放过借口囤货的机会。
年假一闪而过,上学上着上着,就到了元宵当天。
许悦溪提着食盒,食盒里装了四碗爹亲手做的汤圆,送到了县衙。
这四碗汤圆,分别送给陆县令、彭师爷、宁捕头和梅先生的。
却不想扑了个空,陆县令不在县衙。
彭师爷舀着热乎的汤圆,平静地道:“县令到郡城述职去了,不定哪天回来,你找他有事吗?”
许悦溪摇摇头。
她本是想打听打听宋岭的事,大哥说过了年后就不见宋岭的踪影。
想来不是因钱家的事牵连被抓了,就是身份暴露被抓了。
最糟糕的猜想,是宋岭逃了。
宋岭亲爹是上一任天海县县令,和海匪暗中勾结。
若让他跑了,可就大事不妙。
彭师爷看她摇了头又不走,还当是在后怕钱家的事:
“你不必太担心,钱家不论如何,都挺不过来了。”
杀人埋骨也就罢了。
钱家牵扯进了要命的大事,此番绝无翻身的可能!
许悦溪和彭师爷交情不深,不好多问什么,笑着点头应下,提着食盒即将出县衙时,意外撞上被捕快领着走进县衙的霍星蓝。
她比年前瘦削不少,脸上更显冷漠。
瞥见许悦溪,霍星蓝面无表情,全当没看到这么个人。
许悦溪微微挑眉,见她去的方向是大牢,大概猜出宋岭是被抓了。
许悦溪稍稍放下心。
不想元宵当天还没过去,追风铺子便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琼州,有人造反了!
许悦溪听到这话,脑袋都空白了一瞬,抓着来传消息的混混老大:
“你没唬我吧?真的假的?什么时候造的反?”
混混老大名唤冯船,一被质疑,当即有点不高兴。
他往小院里望了一眼:“我骗你干什么?是何管事让我传的话,说情况有些不妙,让你家提前做好准备。”
许悦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准备什么?不就是造个反?不是有几位指挥使在吗?卫所还有那么多人呢……”
冯船摸着脑袋:“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亲自去问问?”
许悦溪毫不迟疑喊上大哥,脚步匆匆赶到追风铺子。
追风铺子里,何管事脸色尤其凝重,一看许悦溪两人前来,便将人带到二楼,沉声道:
“琼州卫所有叛徒!而且似是安指挥使信任之人!
琼州卫所沦陷,安指挥使重伤掉入海中,生死未卜!”
半晌,许悦溪呐呐地道:“怎么突然就……谋反了?”
说好的两年后大逃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