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员外暗叹近日来事事不顺心的同时，许悦溪一家坐上驴车，带上得带的家当，接上许仲的两个徒弟赶往渡远寺。
至于万玉和另外两个徒弟，则和林陵一道，搭老刘的牛车前往。
万玉裹紧左缝一块右补一下的棉衣，半束起的头发被风吹得漫天飞舞，他还有空琢磨：
“这么大的冷风，渡远寺外有人逛吗？”
林陵呸了一口被灌进嘴里的枯树叶：
“先到渡远寺看看再说，这几日你暂住在我家里吧，离渡远寺近，我爹无事还能指点一番学业。”
万玉点点头，开始琢磨庙会的事。
他们这些天紧赶慢赶，天亮做天黑也干，拢共印了一百余本佛经，和一百余本四书五经。
不多。
但可花了不少银子。
万玉十分担心卖不出去，回不了本。
尤其是他和林陵负责在渡远寺必经之路上摆摊吆喝。
他家贫，可也从未做过买卖，不确定能做成什么样……
林陵看出万玉的担忧，仗着自个儿年岁较大，笑着安抚他：
“放心，许空山不都说了，卖不出就捐给寺里，或卖到私塾、书铺。
且有烧烤摊垫底，总不会亏。”
两人坐在牛车上，商讨一番过后，决定厚着脸皮按许悦溪说的来。
毕竟几次事情过后，许悦溪的鬼主意，都挺有用的。
——总不能全靠烧烤摊垫着吧？
老刘在前头赶车，隐隐约约听了一耳朵，暗暗摇头。
好好的两个书生，都被许悦溪给带坏了。
聊完摆摊的事，林陵稍稍放下心，关怀了许仲的两个徒弟几句，又好奇问起两人是个什么打算。
陈安这段时间吃够食堂的饭菜，脸都圆润了些，不像之前尖嘴猴腮的。
他缩起脖子：“师父让我们先到煎饼果子摊看看要不要帮忙，不用的话，再去给他搭把手。”
万玉好奇探头：“许师父要做什么吃食啊？还是单卖酒？”
另一个徒弟眨眨眼：“师父说不想抢煎饼果子摊的生意，要做个不同的，童掌柜提议让他做糖水，可甜了。”
甜的吃食，不管是什么，可都不便宜。
林陵和万玉视线交错，都明白许仲和许悦溪的想法一样，打算赚有钱人的钱。
驴车比牛车快上一半。
老刘的牛车刚到山北村附近，两辆驴车就到了渡远寺。
许悦溪跳下驴车，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很快又瞪大了眼睛：
“……不是说祥瑞明日才送到渡远寺开光？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还有这些棚子……哪来的？”
程瑶同样疑惑，招呼其他人忙活后，牵着许悦溪来到渡远寺侧门，找上正给人看诊的许凝云。
等了一会儿后，许凝云送走一位病人，瞥见娘亲和妹妹都来了，当即和池大夫说一声。
池青面容有些乏累：“无妨，天都快黑了，你休息休息也好。”
许悦溪朝池大夫笑了笑，搓热手心后拉着姐姐寒暄几句，好奇问出疑惑。
许凝云站在台阶上，扫视底下宽敞又略显拥挤的广场：
“这些大帐篷，都是高家送来的，就为给你和金金要一个又大又显眼的位置。
深冬期间，就留在渡远寺外，每位摆摊的摊贩商贾，都得出一笔保证金，不得弄坏帐篷。
元宵灯会过后，帐篷全得无偿送去岭南卫所。”
程瑶沉默一会儿：“高老爷，还挺有心的。”
许悦溪忍了又忍：“这些帐篷，价值不止五百两吧？”
许凝云略做迟疑：“我也不知，不过应当挺贵的，惠法师父特地在寺里，给高家点了三盏长明灯。”
许悦溪一听就知，高家不止借了这些帐篷，说不定还捐了银子和粮食棉衣木炭等物。
三人一边聊，一边走向庙会时摆摊的地方，定下的其中一个摊位，就在那儿。
许凝云仗着身板小穿过人群：
“前些日子渡远寺还没这么多人，这不，雨花村祥瑞的消息一出，又得知师父和惠成师父在渡远寺外义诊，再有爹将在渡远寺摆摊卖吃食的事莫名传出。
临近村落镇县的百姓都来买年货，顺带凑个热闹。
渡远寺原先仅有些百姓、小商贾摆摊，多的是位置空着，现下祥瑞开光的事一朝传出，个个争着抢着砸银子来租位置。”
许悦溪和程瑶眉头微皱：“那……”
商贾大手笔砸银子抢位置，普通百姓如何抢得过？
许凝云轻声道：“渡远寺的人已然想到这一点，安排有意贩货的百姓到几处路口摆摊，无须交租金。”
许悦溪稍稍一想，就觉这一次只怕比中秋庙会，还要热闹数倍。
说话间，三人走到煎饼果子摊附近。
许仲正站在半掀开的帐篷门口，啃着煎饼果子，一看她们过来，笑着夸起赵平：
“这孩子挺聪明，说服慈幼局的人，让年长些的小孩，到海边捡螺敲海蛎子捞虾。
不仅增添了煎饼果子的口味，还为慈幼局的小孩们找了个活计，卖新鲜海鲜赚钱，卖不出的就拿回慈幼局自个儿吃。”
先时全靠渡远寺养着慈幼局济老院，这一下，可为渡远寺减轻了不少负担。
许悦溪探头朝里看了看，一个营帐，就比茅草屋大上近半。
两个摊子共用一个帐篷。
和煎饼果子摊一起的，似乎也是个吃食摊。
许空山忙完，从隔壁帐篷探头，招呼一家人进去躲风：
“我和爹商量好了，这一处帐篷正好和炊饼娘子一家共用，就由我和望野在这儿摆烧烤摊，两边还能互相带带生意。”
许悦溪没什么意见，嗯嗯点头。
这一处比较偏僻，炊饼娘子又在这儿经营多时，这才保住了位置。
她见许家一家人进来，抽空笑着招呼道：
“好久不见啊，溪儿快来，我做了两个炊饼，放着也是放着，你拿去和家人分着吃，垫垫肚子。”
炊饼娘子的小儿子没等许悦溪拒绝，肉乎乎的小手揣上拿油纸包好的两个炊饼，几步走到许悦溪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
许悦溪笑着收下，摸着小孩的脑袋，招呼他待会儿尝尝她大哥亲手做的烧烤。
同处一个帐篷，隔壁摊主是熟人，又好说话，可比陌生人来的舒坦。
炊饼娘子稍稍放下心，一边做炊饼，一边又忍不住望向在忙的许空山和许望野。
也不知劳什子‘烧烤’吃着如何。
不过许仲的厨艺，在天海县内都传开了，许空山身为许仲的儿子，手艺应当不会差……
这会儿天都黑了，许空山布置好烧烤摊后，烧起炭火，穿起赶来渡远寺前备好的肉串，烤了一把肉串试试手。
肉串还没熟透，浓烈而又霸道的香味便席卷小半个渡远寺外广场。
炊饼娘子还没从香味中回过神，就见本在炊饼摊前排队的食客，一个接着一个挪动脚步飘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