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碎琼一回到家,得知许悦溪来过一趟的消息,立刻冲到书房:
“爹,你怎么不留着溪儿在家吃饭啊?
虽说家里的大厨厨艺比不过溪儿她爹,但有些菜肴和点心,还是家里的厨子做的更合我胃口……”
见高景意味不明地盯着她,高碎琼有些纳闷:
“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如我们就和陆大人打好关系?
他不就要五百两银子吗?我私库的零散银子,都不止这么点,用我的就行。”
高闻予微微颔首:“我观陆大人,是个有成算的。
即便没有后台靠山,经营几年,未必不能做出一番功绩。”
只是……以陆逢当下的官位,庇佑整个高家,可还不够资格。
高景微微摇头,示意高闻予把门带上。
高闻予照做后,高景屈指敲着桌面,顶着高碎琼疑惑的视线,慢吞吞地道:
“许悦溪刚才和我谈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成功了,我高家或可得几年安宁,直到你平安长大。
可若失败了,只怕全家都得……”
高闻予眉头微皱,替两人斟茶后,安静听着。
高碎琼眼珠子一转:“溪儿对陆大人筹措银子一事,似乎挺有兴趣的。”
但说句实话,就五百两银子,她一个人都能出了。
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高景轻轻摇头,视线从高碎琼一路扫到高闻予身上。
两个孩子年岁都太小了。
他若运气不好出了什么事,只怕……
“看在许悦溪和戚家,和你关系不错,我答应了一半,已派人到沿海各个村子去寻她要的东西。
至于另一半……就看她能否劝动戚家和陆县令。”
高碎琼听得稀里糊涂,和高闻予对视一眼,都琢磨不明白:
“爹,你还没说溪儿今日前来,究竟为着什么事呢。”
高景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淡淡地道:
“赚银子。”
高碎琼:“啊?”
连着两天被高碎琼追着问,许悦溪脑袋都大了:
“缺!我缺银子!但不是缺你的银子,我要靠自个儿的双手挣银子!”
高碎琼不理解:“为什么?我养着你多好,就跟我爹养那几位门客一样。
我私库里的银子不少,且还有高闻予在呢,养你全家一辈子都没问题。”
许悦溪拿死鱼眼瞪她:“那能一样吗?”
高碎琼见她似有些生气,不敢再说下去,低声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许悦溪望着门口,耐下性子和她解释:
“你回家问问你爹,就知道这句话有哪里不妥。
我知道你年岁较小,家中又没人教过……你看七郎,他家养不起我吗?
你觉得他为什么从没说过类似的话?”
高碎琼悻悻,不敢回家问爹,打定主意等下学问问高闻予。
许悦溪看她安静下来,坐在座位上支着下巴发愁。
这都十一月中旬了。
再耽搁下去,可就赶不上了……
“你说,从天海县到京城,最快要花上多少天?”
高碎琼回神,迟钝地眨了下眼睛,估摸道:
“半个月左右?天海县到江南,有快船相送。只是江南往上只怕这会儿结了冰,不能走水路。
陆上八百里加急,差不多得花这么久。”
许悦溪微微眯起眼。
……赶不上年关,赶元宵也成。
高碎琼不知道她在琢磨什么事,随口道:
“对了,我听官学那边的学子说起,陆大人发话叫他们想法子为天海县筹措五百两银子。
谁的法子可用,就得二两赏银,你要不去试试?”
她不在乎这二两赏银,但许悦溪似是需要。
书斋门口出现许空山的身影。
许悦溪站起身,撂下一句:“我这就去,你记得帮我同先生说上一声。”
高碎琼眼睁睁看着她飞奔离开:“……”
五百两对许悦溪一家,和天海县大多百姓而言,不亚于天文数字。
可对官学好些学子而言,不过尔尔。
许空山领着许悦溪往衙门走:
“万玉和人打听过了,那些个有钱的学子,为在戚家面前露脸,自愿主动要掏这五百两。
然而有个要求,就是请戚家二公子吃个饭,陆大人自是不可能答应,且又不愿沾染收受贿赂的恶名,暂时还没琢磨出办法。”
许悦溪无语了。
不就是欺负陆大人性子和善没靠山?
换做秦千户,谁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许空山跨进门槛,迎面撞见一个人,他望一眼,有些紧张地道:
“这个法子……有点冒险了,能行吗?”
许悦溪脚步微微一顿,扭头目送宋岭的背影消失,这才跟上:
“行与不行,我们说了不算,要看诸位大人的意思。
到了陆大人面前,就按我们商量的来,你可别说是我出的主意。”
许悦溪叮嘱了不止一两次,许空山拍着胸脯保证:
“你还不放心我吗?赚银子的事,大哥一定给你办成喽。”
厢房里,
陆逢漫不经心抿了口茶,思及方才那位宋学子的提议。
出售前任县令的宅子?
前任县令倒台后,他在临海镇的老宅,和在天海镇的府邸,都被收归天海县账下。
陆逢近日是为天海县筹措银子,售卖宅子筹钱,倒也并无大错。
只是……
“大人,官学学子许空山,同他的妹妹许悦溪求见。”
陆逢放下茶盏,揉按了下眉心:“请他们进来。”
许空山屁股一沾上椅子,就开门见山地问:
“大人筹措银两,目的为何?”
陆逢微怔。
新任师爷彭升也怔了下,提醒:“此番,是让你们替县令想法子筹银子,而不是……”
陆逢看看乖乖坐在一旁的许悦溪,摆手打断:
“县里存银不过三百两,且有一部分,是秦大人剿海匪扣下,和卖木牌等物所得。
整个天海县孤儿寡老重残等足有二百七十余户。
我听闻去岁县里冻死了不少百姓,欲赶在下雪前备上棉衣被褥木炭和粮食,挨家发放,并在城门口施粥,救济百姓。”
许悦溪晃晃两只脚,天真地道:“也就是说,县令缺的不是银子,而是衣物被褥粮食等取暖过冬的货物?”
许空山紧跟着道:
“现在整个天海县取暖过冬的货物都在涨价,归根到底,在于没有外地商贾赶来贩货,和本地商贾竞争。
大人想想,如若诸多商贾携货物齐聚天海县,激烈竞争之下,为售出货物赚取银子,商贾们定会争相降价……”
他一锤桌子:“到那时,大人何须再费尽心思筹措银子?县衙的三百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