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学斋的学子说,你跟人吵架了?还不止一个人?”
秦千户遮掩住大牢的事情后,安排手下一路顺藤摸瓜,还没摸清情况,就被陆大人请来厢房,商讨重考一事。
他还没琢磨出个一二三四,就得了许悦溪吵架的消息。
许悦溪没有隐瞒,当着三位大人七八个先生的面点了脑袋。
秦千户顶着一群人沉吟的视线,好奇问:“吵输了吵赢了?”
“……赢了。”
“咳咳咳!”明师爷强行扭转话题,“你刚回书斋,就和人吵架,可知此举大不妥?”
许悦溪站在原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咋了?唐彤儿和方笃欺负辱骂我堂哥时,可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秦千户陆逢和明师爷眉头顿时皱起,齐齐看向小学斋另外几位先生。
其中一位先生轻咳一声:“高碎琼及时来找我们,许望野并未出什么事。”
许悦溪嗯嗯点头:“是是是,先生说的都对,不就被权贵子弟欺负吗?我等平民百姓,早就习惯了。
我刚刚的确不该跟唐彤儿吵架,合该当场下跪,哭求她别打骂我别弄死我别断了我全家的生路才是。”
厢房所有人同时一哽:“倒……倒也不至于。”
明师爷看出许悦溪还憋着火呢,他和秦千户对视一眼:
“你堂哥在官学受了委屈,的确是小学斋的先生们做事没做到位,你……”
陆逢平静地打断:“许望野被欺负,和你同人吵架是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听说你将唐彤儿和高碎琼骂哭了?
可知扬州唐家的公子就在镇上,他若为此记恨上你和你家人,你又当如何?”
许悦溪眨眨眼:“这不是有先生们吗?先生们没法子,还有您和秦大人明大人呢。
若你们都没了办法,那我们平民百姓,还能怎么办呢?不就只能躺着等死喽。”
“……”
秦千户在心里夸了一句骂的好,面上不得不开口打圆场:
“呵呵,许悦溪年岁还小,她和唐彤儿之间,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不至于闹到生死的地步。
回头我请唐公子吃顿饭,就当没这回事……”
陆逢揉按了下眉心,认真地问许悦溪:
“小学斋重新考核,有些学子对你们颇有不满,你要不回家再休息几日,等到考核完毕再来?”
不必秦千户多说,陆逢单看许悦溪被喊来县衙前后的神情,就知道她不怎么喜欢念书。
许家两兄妹在官学,也算出了名的不爱念书。
就在众人以为许悦溪欣然答应时,许悦溪当即摆手:
“那怎么行?我不考的话,还不得再度被扣上勾结官员,涉嫌舞弊的黑锅?
我家背的黑锅够多了,我背不起,也不想背。”
秦千户顿了下,迎着陆逢微蹙的眉头,拍桌应下:
“那行,明天小学斋重新考核,后天官学重新考核,记得喊你大哥后天来书斋。”
许悦溪‘哦’了声:“没别的事,我就回书斋念书了,免得我堂哥又被欺负。
唉,大人们先生们放心,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谁让郡城来了人,替方笃撑腰,扬州唐家的人,给唐彤儿当靠山,而我许家无依无靠无后台呢。”
这小家伙,一进厢房,字字句句都在嘲讽。
郑捕头听一句咯噔一下,几乎不敢去看陆大人的脸。
陆大人摇摇头,起身送许悦溪到门外,环视四周后,压低声音道:
“有些事情,不是你我不满地骂上几句,就能改变的。
唐家那边,我和秦千户会尽力周旋,你全心温书即可,回去吧。”
许悦溪纳罕地瞅了陆逢一眼。
这话换做明师爷来说,半点都不奇怪。
可从陆逢口中说出……
许悦溪隐隐有点诡异之感。
她礼貌谢过陆大人,回到书斋,揣了本书,扭头趴去隔壁书斋的窗户上。
正在授课的两位先生:“……”
明日重新考核,今天小学斋里所有先生都去商讨出题事宜。
这一批新招的学子们上了小半个月的学,正好趁此机会,探探学子们根基打的可扎实。
梅先生上回考核过许悦溪,这一次,不得不避嫌。
而当前给许望野他们书斋授课的,是官学那边的张先生。
张先生曾和许悦溪打过一次交道,略略知道这小孩是个什么性子。
他沉默了下,全当没看到。
许悦溪趴了大半天,谁来劝都没用,半道上累了,还让许望野给她搬张椅子到窗底下。
直到放学,许悦溪瘫在许望野背上,被他一路背回了家。
许望野心情复杂:“其实我没……”
许悦溪抬手捂住他的嘴,气哼哼地道:“你别说话,我还在气头上。方家和唐家是吧?看我不……”
许悦溪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那句话,许望野都没听清。
他推门进了院子,放下许悦溪,刚要和她说自个儿并不委屈,也出没什么事。
许悦溪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大喊一声:
“大哥,给我摁住野堂哥,别让他出门!”
许望野一看许悦溪拔腿就溜,毫不犹豫就要追上去。
许空山比他速度还快,反手关上门,干咳一声:
“大伯三叔和刘叔快到晌午时来过一趟。”
许望野一顿。
他见识过许空山的力气,不得不选择和许空山讲道理:
“溪儿她……”
许空山揽过他的肩膀:“来来来,你给我搭把手。溪儿那边你不用担心,她自个儿有分寸。
对了,大伯上午留下半两银子,说是你的住宿伙食费,我没有推拒就收下了,你不会生气吧?”
许望野被用力箍着肩膀,动弹不得:“……本就该给的。”
一溜烟跑出门的许悦溪倒不像许望野想的那般冲动。
她扒窗口打量方笃时,就琢磨出了法子。
即便不能狠狠坑他一把,也能出一口恶气。
追风铺子楼上,
高闻予忙完上了二楼,见高碎琼竟然亲自在抄书,就觉不对劲。
他打开摆放在一旁的食盒,还没来得及开口,高碎琼蔫蔫趴在桌上,开始告状。
“……你说,许悦溪是不是太过分了?让你代抄的法子,还是我同她学的呢。”
高闻予脸色有些难看:“唐家的人骂了你?骂你什么了?”
高碎琼觑着他的表情:“还能骂什么?不就是那些话呗,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说来本不该生气,是我到了临海镇后,太久没听到……”
高闻予眸子微冷,听得铺子的人传话许悦溪来了,大概猜出她的来意,当即压下高碎琼的嘟囔声:
“请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