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许老大全家,包括孙禾和许望野在内,都觉得许仲一家会再住上一段时间。
孙禾都想好要跟许老大怎么吵了。
突然听到许悦溪说要搬出去,整个人都是懵的。
……难不成,她刚听错了?
许悦溪说的不是要搬到镇上租房住,而是茅草屋塌了没办法,得再住上一段时间?
对。
一定是这样。
是她听错了。
许望野摸了摸耳朵,赶在爷爷破口大骂前,冷静地问:
“宅子租好了?什么时候的事?”
许悦溪心虚地低头,总觉得这位堂哥长心眼了,不像之前那么好忽悠:
“就昨天看的宅子,今天给的银子。”
许望野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许仲悄悄观察许老汉的神情,果然就看他重重把碗一撂,走到门口骂道:
“刚赚了几个钱,就这么花了?许仲,你可真有本事,还能去镇上租房,我看你是下大雨没戴斗笠,脑子进水了!”
“租房也就算了,也不跟我商量商量,怎么?怕我惦记你那两块银子?我呸!我还怕你又惦记上我的棺材本呢……”
许老大心疼地拿起爹吃饭的碗瞅了两眼,没看裂开,这才接了话:
“老二,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要租房,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村里有几间房子都空着,主人家搬去了镇上,你要租的话,还能便宜不少。
没必要到镇上租房,浪费那一大笔银子。”
许老汉气急,连带许老大也一块儿骂了:“租房租房就知道租房!这房子租了,以后的吃喝拉撒怎么办?
你养他们全家?好不容易赚了点银子还清欠债,攒的那一丁点银子,又泼粪一样撒出去了,许仲,你怎么当的家?
还有你!”
许老汉一指程瑶:“亏我这几天还以为你有志气了,合着还是个懒货!起房子都嫌麻烦!
租的房子再好,都是别人的,你们租一年租两年,还能租一辈子不成?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再骂许空山和许凝云,全程嘴巴就没停过。
许老大孙禾和许望野帮着说话,都被顺嘴骂了一通。
许悦溪一看不行,撂下碗一扒许老汉的大腿:
“爷爷,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我们,我也舍不得你啊。不如这样,我留在大伯家住,让爹娘和哥哥姐姐们住去镇上。
到时候你想他们了,还能骂骂我出气。”
许老汉骂她的话都到了喉咙里,又生生咽了回去,脸色铁青,憋出一句:
“滚犊子!谁舍不得你们了?”
他脸色变换了一阵,盯着许悦溪瞅了好半晌,才说道:
“咳咳,宅子租都租了,也不好不住。城里什么东西都贵,你们……什么时候吃不上饭了,别沿街乞讨丢我山北村的脸就成。”
众人齐齐偷笑。
许空山更是庆幸,得亏他机灵,让溪儿说这话。
不然他得被指着鼻子骂上两个时辰往上!
冷静下来后,许老汉甩开许悦溪,面无表情坐回桌上:
“行了,别叽叽呱呱个没完,明天就搬是吧?院子里那小竹车,还要吗?
我丑话说在前头,老大家是放不下小竹车,你们要滚,连带小竹车和那头猪一块儿滚!”
许仲往嘴里扒了口饭:“这事再说吧,我有个念头,还不确定。”
许老汉看在许仲一家明天就滚的份上,忍了。
次日,许悦溪抱起小野猪,带领全家人,和野堂哥来到坍塌的茅草屋处。
一来就看到李木匠坐在不远处,身前摆了好几块木头,正雕着什么东西。
不等许悦溪凑过脑袋,李木匠注意到他们过来,笑着放下手头的东西:
“回来了?我刚巧打这儿路过,看这地方清净,就……”
他接下来说的话,都不重要。
在场的人都明白,李木匠坐这儿,是担心他们不在,茅草屋被偷被砸了。
许悦溪笑着跟他道了声谢。
“嗐,我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谢我的。”
李木匠挠挠脑袋,得知许仲一家不重修房子,而是到镇上租房住后,犹豫了下:
“镇上宅子可不便宜,银子够吗?”
他无意识摸了下衣兜。
许空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租房的银子,我们还是有的。”
李木匠没再说什么,寒暄几句后,帮着一块儿翻茅草屋。
翻到太阳升起,许悦溪瞅瞅时间差不多了,闷闷地道:
“那我去林家吃酒了。”
程瑶、许空山和许悦溪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至于许仲和许望野?
两人推着小摊车到渡远寺去了,也没空去吃酒。
许悦溪沉默地看向李木匠。
李木匠挠头:“我娘和娘子早早去帮忙烧饭了,我就不去了。”
许悦溪无奈放下小野猪,一个人孤零零踏上前往林家的路。
林陵他爹是个秀才,身家比山北村大多数人都要丰厚。
其他人家新妇进门,顶天儿了带个红盖头,穿身红衣裳。
林家却连房子内外都拿红绸装饰了一番,包括一墙之隔的隔壁邻居家。
许悦溪过去时,正好听到林秀才笑呵呵地同乡亲们闲话:
“新妇进门,总不好还叫陵儿跟我们同住,我花了点银子买下隔壁空宅子,和陵儿一起重修了一番,又在雨后补了缺漏。
以后啊,他们就住隔壁,不分家,只单住……”
“啧啧,还是念书好啊,赚的银子都多,有的是银子为儿女操持……”
村人也不扫兴,夸了林秀才几句,听他说棺材本都掏了出来,顿时换了话茬。
“看来老林对那梁家姑娘非常满意啊?连老底都掏了,怪不得林陵三天两头往人梁家跑!”
“梁家姑娘值得。你们是不知道……”
一群人叽叽呱呱说了一通,许悦溪全当没听到,尴尬地坐到角落一张不知从哪家借来的桌子旁。
林秀才注意到许悦溪过来,没有说什么。
下雨那几天,他也跟着里正挨家田里抢收,和许仲接触过几次。
不是他说话难听,许仲现在就跟中邪了似的,全身上下换了个人。
抢收时,他都累弯了腰,几次不想干了。
可许仲全程咬牙撑了下来,再累再疼,都没吱过一声。
林秀才没发话,倒是另一个急匆匆赶来的人和他闲谈几句,给了随礼后往桌边一坐,一看到许悦溪,脸就摆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今天是林家的大好日子,你可别再闹事啊,不然别说爹,就连我都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