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溪也有几分紧张地听着。
许凝云并没有被她们的紧张担忧感染,望了眼靠坐在床上的老夫人,冷静地道:
“……陈年旧疾,十分棘手,只能靠喝药和药浴慢慢养着。而且老夫人不能长久躺在榻上,闷在房里,得经常下地到处走走。”
老夫人脸上多出几分为难。
喝药和药浴倒是无妨,唯独出房门走走这一点……
展月吩咐丫鬟记下许凝云说的那些个症状和病情,听到‘棘手’两个字,略略有些失望。
她琢磨了下,还是让记下许凝云给出的方子。
回头等池大夫来了,再推翻也不迟。
展月仍旧对许凝云的本事半信半疑。
刚刚说服她的,可不是许凝云的医术,而是许悦溪的忽悠、对老爷的信任和对老夫人的担忧。
她清了下嗓子,吩咐丫鬟取来银子,笑道:
“两位小友,这五两银子你们先收着,就当是给你们的诊费。池大夫马上就到,不知你们可否多待一会儿,也好为池大夫打个下手。”
许凝云听出张夫人话里对她的不信任。
说好听点是打下手,说难听些,就是担心她趁看诊时偷偷对老夫人下手。
许凝云倒没什么失落或难过的,左右五两银子到手,也不算白来一趟:
“两位夫人放心,我们是来贵府送药材的,还得等张老爷看看我们手头的野生赤灵芝用不用得上。”
野生赤灵芝?
难道是……
展月和老夫人对视一眼,都想起张诚这些天在搞什么名堂。
展月干咳一声,让丫鬟送上糕点小食招待两位贵客。
许悦溪屁股还没沾到板凳,张老爷就领了一位慈和的老奶奶进了屋。
同行的还有两个药童打扮的小孩,一男一女,瞧着也就十二三岁。
“池大夫,您可算来了。”
展月听到声响回头,笑着迎了上去,语气有些急切,都没顾得上和夫君打一声招呼。
池青大夫冲她点点头,脸上每一条皱褶都无比柔和。
张老爷亲自搬了张椅子到床榻前,请池青大夫坐下为娘亲把脉,趁这会儿功夫,瞟一眼被挤到帘幕外坐着吃小食的许凝云许悦溪,低声问起展月情况如何。
展月接过丫鬟递来的写满字迹的纸,交给张老爷,偷摸瞪他一眼:
“你还说借娘身子不适一事,考验考验临海镇上的医馆药铺,现在倒好,娘是真不舒服了!”
张老爷抹了把汗,低头看纸张的同时,心虚回应:
“我也没想到……嗐,好在我花重金请了池大夫赶回临海镇,否则……等娘病愈,我们全家去一趟渡远寺祈福。”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不时看看池大夫看诊的情况。
没等多久,一个药童来喊他们,低声道:“张老爷张夫人还请出去稍等,池大夫交代,得放下幕帘,仔细观察一番。”
张老爷身为男子,自是听话立刻就走。
展月下意识就要跟上,瞥见正慢慢吃着小食的许凝云,眼珠子一转:
“小许大夫,池青大夫已到了,她年事稍高,又只带了一个女弟子,不如你过去搭把手?”
许凝云没什么意见,说不定还能多给一次的银子呢,她叮嘱一番许悦溪后,再次洗干净手,进了帘幕。
里头就老夫人,池大夫和池大夫那个女弟子在。
见许凝云进了来,张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有些别扭地同池大夫道:
“刚刚这位小大夫看过一番,不如……”
池大夫看了看许凝云,有些惊讶,却没有勉强。
帘幕外,
张老爷张诚和夫人展月都有些焦躁,不时往里看看,眉宇间满是担忧。
许悦溪又没什么好担心的,全程吃完栗子糕吃水晶羹,吃完冰碗山楂再吃……
张诚看得嘴一抽,又有点羡慕。
等什么时候,夫人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能和许悦溪一样能吃爱吃不挑食就好了。
能吃,就是福。
张诚就坐在夫人身边,瞧挡得严实的帘幕两眼,再瞅许悦溪一眼,偷偷跟展月咬耳朵:
“夫人,你的身子可有叫大夫看过了?娘的病情,有池大夫在定能无恙,你日日为娘侍疾,可别熬坏了身子骨。”
他老家不在天海县,而在远隔千里之外的京城。
只是京城繁华热闹,闹心的人也多,张诚不愿娘再待在伤心地,好几年前南下,全家来到天海县落脚。
天海县没什么认识的人,娘心情舒坦不少,唯独早年间留下的病症,怎么也好不了。
他为经营为赚银子,又不得不来往奔波全朝各处,全靠夫人操持家中上下,侍奉母亲。
若是夫人因此损伤了身子,他如何对得住夫人?!
展月拿手帕掩了掩鼻子:“我倒无妨,你连月在外奔波,上一次回家,已是两个月前,且仅仅休息了三天就又离开。
你再让大夫们探探脉,可别累坏了。”
张诚握住夫人的手:“好,等池大夫为娘看完病,就找大夫为我们俩都看看……”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小脑瓜凑近冒头,好奇地问:
“张夫人是不是有了身孕?她都干呕好几次了,想来闻不惯房中的熏香,不如出门透透气?”
展月脸色一下不好了,张诚也被戳到痛处,平静看一眼丫鬟。
丫鬟立刻过来,哄许悦溪坐回原处,压低声音提醒:
“你可别再提什么身孕不身孕的,老爷夫人可忌讳着呢。”
老爷夫人成亲近十年,都不曾有过孩子,乍一听许悦溪这话,别提多闹心了。
许悦溪看看情绪有些低落的展月。
展月可能盼了太久,早已不敢再往这方面想,正轻声安抚张老爷,称干呕不过是天太热刺激的。
许悦溪慢吞吞吃下一枚软糕,视线若有所思。
很快,帘幕再度揭开。
张诚展月敏锐发现池青大夫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两人立马快步走去:
“池大夫,情况如何?可还能……”
池大夫慢声说了一通。
许悦溪听不懂,但依稀听出,好像跟姐姐说的没有太大差别。
展月亲耳听过一遍,张诚也才看过那张写满症状和药方的纸,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向许凝云。
许凝云正帮老夫人掩薄被,就听池大夫好奇地问:
“我刚看了你开的药方,大体和我的药方一致,只多了一味清热燥湿的药材……方便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