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郑捕头眼一闭,不敢隐瞒,“许悦溪一家刚搬来镇上,邀我们晌午去吃饭。”
“许悦溪?”明师爷迅速记起那次的新奇糕点,难得主动提出请求,“介意多两个人蹭饭吗?”
郑捕头瞅一眼秦千户,见他没吭声,就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换做别人请吃饭,郑捕头毫不犹豫就会应下。
但是吧……许家人的脾气,可有点古怪。
郑捕头迟疑间,张图突然拍了下脑袋:“哎呦,瞧我这记性,今天我邻居小舅子的三姨夫过生辰,请我去吃个饭。
捕头,劳烦你带个话,许家那边,我就不去了。”
张图大步流星地跑开。
郑捕头:“……千户,师爷,这边请。”
多一个人,可比多两个人,好说话些。
秦千户干咳一声:“既然你诚意相邀……走呗。”
唉。
他一个蜀地人,常年漂在海上,初来临海镇,还真有些吃不习惯。
‘咚咚咚’。
许悦溪正在厨房剥蒜,听到敲门声,手里揣着蒜就去打开门:
“稍等哈,就差最后一道菜了,你们先坐……”
郑捕头面色不改,为她介绍了一下身后的两个人:
“这位,姓秦,是我远房亲戚。这位,姓明,是他远房亲戚。
他们刚来镇上,没地方可吃饭,又不想去酒楼,我就带他们来蹭个饭。”
许悦溪瞅他。
胡扯。
那天春晖堂的钱大夫找事,这两人都在呢。
再看两人的容貌气质,一看就不是什么远房亲戚。
“没事没事,我爹刚还说准备的饭菜有点多,正发愁呢。
三位快请进,院子里摆了两桌,你们随便坐,桌上的点心,也是我爹娘大早上亲自做的,你们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郑捕头稍稍松了口气,领着两位上官进了窄小的院子,找了个无人的桌子坐下。
秦千户饶有兴趣地打量小院,小是小了点,但布置的还不错,院子里种了好些草药和花草。
角落还养了头猪呢。
挺好。
明师爷捻了块点心吃着,扭头一看,千户不知从哪儿薅了把草,正喂着那头表皮发褐的小野猪。
他顿时也来了兴致,凑过脑袋。
郑捕头见两位上官自得其乐,趁许悦溪中途洗手倒茶的功夫,掏出一个荷包,轻咳一声:
“得你两次提醒,我们抓到妄图搅乱庙会的海匪,并挖出海匪藏匿财物的地点,荷包里的十两银子,是秦千户赏赐的。
只是……”
许悦溪正揣着荷包笑眯了眼,闻言抬眸看他。
郑捕头没有再犹豫,坚持把话说完了:
“只是这事,不宜宣扬。我也知你们一家在镇上的名声不怎么好,急需一件大好事,来一正清誉。
但,秦千户提点,海匪尚有漏网之鱼,担忧这事广为宣扬,海匪会铤而走险加以报复。”
但凡没有许悦溪这个六岁小孩在,秦千户都不会如此提议。
反而会抓住机会,将这事传遍整个郡城,以此诱来海匪,一网打尽。
“有银子就成,我不图那些虚名。”许悦溪瞥一眼喂猪的两个人,忍了又忍,提醒道,“别薅草药叶子喂猪,待会儿我姐回来,会发火的。”
秦千户悻悻住手,坐回原处,捻了块点心,干咳一声:
“你个小姑娘,年纪轻轻,还挺聪明的,不像是个六岁的孩子。”
不说小孩,就是好些大人都有虚荣心。
不管做了什么事,都乐得往外说,被别人夸奖赞扬。
许悦溪不在意地摇晃了下手中的荷包,刚要说话,门口再度传来敲门声。
她将荷包紧紧系在腰间,跑去打开门。
许凝云领了池青、刘大夫和童掌柜走进来,顺嘴问一句许悦溪:
“你没趁我不在,偷薅叶子吧?”
许悦溪满脸无辜:“怎么会?人都到齐了,我去端菜,你们快坐。”
她刚跑到厨房,就听到许凝云压抑的咬牙声:“我的草药!!”
这可是池青大夫交给她种的!
秦千户和明师爷尴尬地对视一眼,不好让个六岁小孩替他们背锅,低声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是草药,还当只是些普通的花花草草,就……”
池青认识的人多,一进门就认出秦千户,再看郑捕头也在,心底纳闷的同时笑着打圆场:
“算了,都不是什么名贵草药,回头我再送你几样更好的。”
许凝云虽说还没正式拜师,但心里还是认了这位导师的,闻言压下情绪,端起几盆花草进了屋里。
郑捕头全程看着,有点好奇。
他在庙会时,跟许仲一家打过不止一次交道,见过许凝云几次,从没见她有过太大的表情。
整个人都是淡淡的,气质也非常平静淡然。
今天一看,不是生来就是个安静的性子,而是没撞见什么在乎的东西啊。
这不,草药叶子被薅,许凝云就平静不了了。
明师爷对医术略有研究,笑着和池青搭话,刘大夫就在旁边鬼鬼祟祟听着,偷学经验。
童掌柜认识郑捕头,却不知许悦溪也认识郑捕头。
他好奇凑过去,和郑捕头套起近乎。
许悦溪一一端了菜上桌,就看几位客人各有各的聊头,兴致还挺不错。
许仲和程瑶擦了汗,一人端了一份砂锅海虾焖扇贝放到桌上,笑着聊了几句后,就邀大家赶紧吃饭:
“都别客气,快趁热尝尝,有什么不足的,劳烦跟我提上一句,我在此,多谢了。”
众人赶来前,都或多或少知道许仲一家摆这么一桌是为了什么,当即没有跟他客气。
童掌柜吃的尤其仔细。
他开了多年酒楼,招过好些厨子,尝遍整个郡城知名的酒楼饭馆,可谓经验丰富。
眼下这一桌子菜肴,食材都是常见的、镇上买得到的。
但和他尝过的各色菜肴,味道大有不同。
童掌柜咂摸了一番,忍不住放下筷子,好奇问起许仲:
“你这砂锅里的海虾,壳焦肉嫩汤汁鲜,是怎么做的?”
话一出口,童掌柜便觉不妥,立马找补:“呵呵,我只是随口一问,并非故意试探你的方子,你别放在心上。”
许仲话都在喉咙里,就要开口了,被硬生生憋回去:“无妨。”
童掌柜再度拿起筷子,本欲慢慢细品,低头一看,一桌子的菜去了近半!
同桌的人个个就差把脑袋埋进碗里,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劲猛吃。
他赶忙抛开心思,麻利抢起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