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空山穿越过来后,晚上睡觉都是曲着腿蜷着的。
他不是不想在茅草屋外睡,但空旷空间蚊子太多,什么草药都没用。
累了这么多天,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要不先把山北村的债还上,山南村和临海镇的再说吧,能留在山北村不被赶出去就行。
到时候我们把这破茅草屋推倒,拿钱重建一个大房子……要求不高,分出四个房间就行。”
爹娘住一间,他和两个妹妹一人住一间。
许空山算盘打的啪啪响。
许仲动了动腿,问起许悦溪和许凝云。
许悦溪还在琢磨,许凝云就先开了口:“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吧,还了山北村的债,山南村和临海镇的人早晚会找上门,赖不过去的。
而且溪儿也提过,我们穿的是本逃荒文,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重建房子起码得花个十几两银子。”
被许凝云一针见血地刺穿当前面临的所有问题,四人同时叹了口气。
是啊。
要没逃荒这件事,房子建不建压根算不上什么问题。
可逃荒就在两年后,建了又舍不得那十几两银子打水漂,不建两年时间实在难熬。
夏日闷热燥人,冬天寒冷彻骨。
就像溪儿说的那样,冬天冻死的人不少,家里没件棉衣棉被什么的,茅草屋又不防寒,就怕哪天一睡醒,人就冻成冰渣了。
许悦溪跟程瑶一样,更倾向先还了债。
欠债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们家又都不是那种欠钱的是大爷,别人哭求也不为所动的……
“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们先忙完庙会,看看赚了多少钱。
除了欠的债,还要留出给野堂哥上学堂的银子——束修他自个儿交,但上学资格我们得帮他疏通一下关系。
一桩桩一件件全忙活完,还有余钱的话,再来商量建房的事也不迟。”
许仲瞅了许悦溪睡的地方一眼,心知这孩子拖延症又犯了。
一遇到什么纠结的不好做出决定的事,就来这套说辞。
但说实话,他们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什么决定,总觉得建了后悔,不建也会后悔。
“行行行,先忙完庙会。溪儿,你不是说有法子送望野上官学里的小学?现在都快九月了,你什么时候行动?”
程瑶一拍身边不知道谁的大腿:“是啊,九月可都得入学了,再耽搁下去,来年他就十五了,入学只会更难。”
许凝云默默挪开腿。
许空山轻声科普:
“爹娘,咱们这是古代,不是现代。古代通常农闲的时候入学,九月秋收农正忙,各个学堂还会放授衣假、丰收假呢,来得及。”
许仲和程瑶想想也有道理。
许仲迷迷糊糊地道:“那这事就交给你们了,都答应了你堂哥,总不能食言。有什么用得到我和你娘的,直说就是……”
许悦溪嗯嗯两声点头,刚要在许仲说完后接话,却听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就响起了震天的呼噜声。
许空山熟练地拿胳膊盖住脑袋,程瑶不再强撑,眼一眯就睡了过去。
许悦溪和许凝云脑袋挨着脑袋,压低声音叽叽呱呱说了一会儿,熬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修房子?”
许望野坐在板凳上休息,惊讶地抬头看许悦溪。
这两天庙会来凑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少,他们也没什么可忙的,就轮流在摊后边休息。
许悦溪啃着比脸还大的炊饼,里头塞了炊饼娘子亲手做的酱菜,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喷喷的。
“是啊,这不是看秋天到了,冬天也远不了,怕住的茅草屋扛不住。
对了野堂哥,我年纪小,都忘了去年前年这些年冬天,我们一家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知道不?”
许望野回忆起每年秋天刚过一个月,收完庄稼稻谷后,许仲一家拖家带口住进自家或三叔家,顿顿要人伺候,餐餐要吃好的。
还不乐意干活!
他家两个三四岁的弟弟都懂干活才能吃饭呢。
偏偏许仲一家一被喊干活就撒泼打滚,喊太公叫祖宗的,爹拉不下脸皮,只好劝住气得直跳脚的爷爷,认命伺候这一家祖宗。
冬雪消融后也不回茅草屋。
待到春天忙着播种前,许仲一家不用人劝,卷起包袱和厨房里的粮食米面、咸菜萝卜、调料小菜等等,麻溜离开。
有一年冬天格外寒冷,雪堆到大腿高,茅草屋被积雪压垮。
许仲一家硬是厚着脸皮住在自家大半年。
爷爷和爹娘种地捞鱼忙累一天后,还得回来给许仲一家做饭!
娘气得病了整整三天,爹和三叔家商量过后,两人出银子出力,重修了茅草屋,这才顺当赶许仲一家出门。
许望野回神,缓缓板起脸,面无表情建议道:“花银子重建吧,搭个结实点的。”
他甚至后悔起不该鬼迷心窍听了许悦溪的忽悠。
听爷爷提起,今年收成本就不怎么好,冬天糊自家的口都挺艰难。
哪来多余的粮食,救济许仲一家?
尤其许空山,大高个,一顿能吃三碗饭!
许悦溪眨眨眼,意识到许望野怕是想到什么,不敢再问。
埋头咬下最后一口炊饼,她快速吃完后,搬起小板凳坐到许望野身边:
“野堂哥,我昨天跟爹娘哥哥姐姐商量了你上学堂的事,刚也去渡远寺里问过惠法师父。”
“哦?惠法师父怎么说?”许望野接过程瑶递来的煎饼果子,礼貌道了谢后,状似不经意地问。
他面上不怎么在意,耳朵却默默支棱了起来。
许悦溪笑眯眯地说:“官学底下的小学斋,也就是蒙学,一般来说多是官员子女,或富商乡绅的子女入学。
当然了,某些在官学表现不错的学子,也能为自家弟弟妹妹讨一个名额。”
许望野心瞬间一沉,慢吞吞吃着煎饼果子,没有接话。
许悦溪看出他一下子就没了希望,不敢再卖关子逗他:
“除此之外,官学服役干活的百姓,家中若有年岁合适的子女,亦可入官学下的蒙学。”
许望野扭头沉默看她:“你是想让我走最后一条路?”
许悦溪定定点头。
不然呢?
还能让爹和大伯现当个官,或是做富商和乡绅?
总不可能,让许空山去考官学,努一把力,将许望野弄进小学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