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倾泻在西湖粼粼波光之上,却被高墙阻隔,只余惨淡清辉,映照着废弃私塾地牢内绝望的光景。
张雨莲跪在冰冷石地上,手中银针微微发颤。面前草席上,一位白发老妪双目紧闭,面色青灰,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旁边还有七八个同样症状的村民,蜷缩在角落里呻吟。地牢一角,两个信徒如石雕般守卫着,目光空洞。
“王婆婆,再撑一会儿...”张雨莲轻声说着,手下银针精准刺入老妪人中穴,却不见任何反应。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两日。那日她伪装成信徒混入这个据点,本想探查失踪村民下落,却发现白莲教以“圣水祛病”为名,将许多患病百姓囚禁于此。更令她心惊的是,所谓的圣水不仅没能治病,反而让病情加剧。
“让开!圣使来发放圣水了!”地牢铁门哐当一声打开,几个黑袍人端着木盘进来,上面摆着一碗碗浑浊液体。
信徒们顿时骚动起来,挣扎着向前伸手,眼中充满渴望。张雨莲咬牙看着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她研读医书多年,一眼就看出那所谓的圣水不过是混了香灰的普通泉水,根本毫无疗效。
“喝下圣水,白莲降世,百病消除!”为首的圣使高声吟诵,将一碗水强行灌入一位虚弱老者的口中。
“不!他现在虚不受补,强灌只会加重——”张雨莲冲上前想阻止,却被粗暴地推开。
“妖言惑众!”圣使冷眼睨她,“你既已入教,岂可质疑圣水神力?”
正当僵持之际,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有外人闯入!抓住他们!”
张雨莲心中一动——莫非是上官婉儿他们?
混乱中,她瞥见圣使衣袖内藏着一小包白色粉末,在他分发圣水时,悄无声息地弹入碗中。原来如此!所谓“圣水”显灵,不过是这些粉末在作祟!
趁守卫分神之际,张雨莲迅速从医药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御医之子前日赠她的医书中,附带的一瓶“试毒粉”,据说是皇宫御药房秘制。她悄悄将少许粉末撒入一碗还未被发放的圣水中。
霎时间,那碗水竟然泛起诡异的红光!
“妖女作祟!”圣使见状大惊,猛地向张雨莲扑来。
就在此时,地牢顶板突然发出嘎吱声响,几块木板应声而落,两个身影轻盈跃下——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姑娘,未免太不体面了吧?”陈明远拍拍身上的灰尘,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张雨莲身上,“雨莲姑娘,没事吧?”
上官婉儿随后落地,长剑已然出鞘,寒光凛凛:“白莲教以邪术惑众,囚禁百姓,今日便是你们的末日!”
地牢内顿时大乱。信徒们惊恐四窜,守卫拔刀相向。张雨莲急忙喊道:“小心!圣水中有毒粉,遇水显色!”
陈明远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他侧身躲过一剑,顺手抄起桌上未开封的一碗圣水,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
“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圣水显灵’!”他朗声一笑,将纸包中的粉末撒入碗中。
令人震惊的是,那碗水竟然瞬间变成了晶莹的蓝色,还在黑暗中发出淡淡荧光!
“这、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啊!”被囚的信徒中有人惊呼起来。
白莲教徒们也愣住了,连冲上来的动作都迟疑了。圣使脸色煞白:“不、不可能...这是妖法!”
陈明远哈哈大笑:“不过是铜盐遇水显蓝而已,化学小把戏,比你们那套高明多了!”
上官婉儿趁对方愣神之际,剑尖轻挑,已制服两名守卫。陈明远则迅速移动到张雨莲身边,低声道:“找到失踪村民了吗?”
张雨莲点头,指向角落:“大部分在这里,但还有几个重病的被单独关押,我怀疑...”她话未说完,突然瞪大眼睛,“小心后面!”
陈明远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偷袭的一击,反手将一碗刚变蓝的“圣水”泼向来人面门。那人惨叫一声,捂住眼睛倒地挣扎。
“这、这圣水怎么会伤人啊!”信徒中有人惊呼。
“因为根本不是什么圣水!”上官婉儿高声喝道,“白莲教用药物控制你们,所谓的显灵不过是骗局!”
混乱中,张雨莲注意到那个圣使正悄悄向后退去,似乎想要从暗门溜走。她毫不犹豫地抓起药袋中的一把安神粉,向那人撒去。
粉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圣使吸入后动作明显迟缓。陈明远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其制服:“想跑?没那么容易!”
“你们...不懂...”圣使喘息着,眼神狂乱,“大业将成...白莲降世...”
突然,地牢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张雨莲脸色一变:“是重病区!那边出事了!”
她顾不上其他,抓起药袋就向地牢深处奔去。陈明远急忙将圣使交给上官婉儿,紧随其后。
最里面的牢房比外面更加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腥气味。三个村民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口吐白沫。他们的皮肤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斑,与外面那些村民的症状明显不同。
“这不是普通病症...”张雨莲蹲下身检查,眉头紧锁,“像是...中毒?”
陈明远忽然注意到墙角堆放着几个布袋,上面印着模糊的标记。他上前打开一看,里面是某种色泽艳丽的丝绸布料,但那颜色鲜艳得有些不自然。
“雨莲,你看这个。”他扯出一段布料,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沾上了些许颜料,“这布料掉色严重啊。”
张雨莲接过布料仔细查看,又凑近闻了嗅,突然脸色大变:“这是...药染之法!用特殊药材染色的丝绸,长期接触会让人中毒!我在御医之子的医书中读到过,前朝后宫就曾发生过类似事件!”
她猛地转向那些痛苦呻吟的村民:“他们不是生病,是中毒了!白莲教在利用他们试验毒丝绸的效果!”
陈明远震惊不已:“毒丝绸?他们要做什么?”
话未说完,刚才被制服的圣使突然发出一阵癫狂大笑:“晚了!已经晚了!圣丝绸早已流入运河,即将运往京城!凡是接触到的人都会慢慢中毒,唯有白莲教的圣水可解!届时天下人都将皈依我教!”
张雨莲急忙从药袋中翻出那本医书,快速翻阅着:“这里有记载...药染中毒的症状与治法...需要甘草、绿豆、防风...地浆水...”
“地浆水?”陈明远困惑地问。
“就是地底深处汲出的清水,须净置沉淀...”张雨莲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剧烈震动从头顶传来,土石簌簌落下。
“不好!他们在上面搞破坏,想活埋我们!”陈明远拉起张雨莲,“得快走!”
上官婉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明远!雨莲!快出来!地道要塌了!”
陈明远毫不犹豫地背起一个中毒已深的村民,张雨莲也奋力扶起另一个。就在他们冲出里牢的瞬间,身后轰隆一声,整个里牢顶部坍塌下来,尘土弥漫。
“还有一个人!”张雨莲回头惊呼,看到最后一个村民还被留在里面。
陈明远正要返身,却被上官婉儿拉住:“太危险了!让我去!”
“你的轻功更好,带大家出去!”陈明远斩钉截铁,已然冲回尘埃之中。
黑暗中,他摸索到那个奄奄一息的村民,奋力向外拖行。视线所及处,忽然注意到坍塌的墙角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卷卷账本。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最上面的一本塞入怀中。
又一阵剧烈震动,更多土石落下。陈明远感到腿上一阵剧痛,被落石砸个正着。他咬紧牙关,拖着伤腿和村民艰难向外爬行。
就在他几乎力竭之时,一双手伸了过来,使张雨莲去而复返!
“我说过,医者不会放弃任何病人。”她坚定地说,与他一同将村民拖出险境。
三人终于逃出地牢,回到月光下的西湖畔。远处传来官兵的呼喝声——上官婉儿已经引来援兵。
暂时安全了,但陈明远的伤势不轻,腿上鲜血淋漓。张雨莲急忙为他包扎,手法熟练而轻柔。
“谢谢你返回来救我。”陈明远轻声说。
张雨莲没有抬头,耳根却微微发红:“你也救了我很多次。”
陈明远从怀中掏出那本意外获得的账本,借着月光翻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上面详细记录了毒丝绸的流向和接收人,而最后几页的内容更是令人震惊——
“这些丝绸...最终目的地是...江南织造局?”他难以置信地低语。
突然,夜空中的满月异常明亮起来,月光几乎刺目。陈明远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刹那间,他不再是身处西湖畔,而是站在一个明亮的现代办公室中!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化学方程式,白板上画着复杂的分子结构图,旁边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同事走过来:“明远,那个古代染料成分分析结果出来了,确实含有有毒物质...”话音未落,景象又开始模糊。
“陈明远?你怎么了?”张雨莲焦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陈明远晃了晃头,恍惚间看到手中的账本上,一个熟悉的图案映入眼帘——那是一个用墨点巧妙构成的二维码图案!
“这是...”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当然没有信号),苦笑着摇头,转而仔细研究起那个图案。
在月光下,他忽然看懂了那些墨点的排布规律——那竟然是一个用围棋棋局记录的密码信息!
“白莲教主...下一目标...”他喃喃解读着,突然脸色大变,“目标是上官婉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上官婉儿的一声惊呼,随即是兵器相交的铿锵声!
陈明远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因腿伤踉跄倒地。张雨莲扶住他,两人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月光下数个黑影正在围攻上官婉儿,而那些人的身手明显不是普通教徒!
“这些人是谁?”张雨莲惊恐地问。
陈明远凝视着那些黑衣人独特的双刀技法,一段记忆突然闪回——那是他在现代曾研究的清代秘密护卫训练手册中的记载!
“大内侍卫...”他喃喃自语,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为什么乾隆皇帝的特使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夜色渐深,西湖水面升起薄雾,掩去了打斗声与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