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别墅的夜晚,少了徐明宇和梁远清两个男人,显得格外宁静温馨。张嫂收拾完厨房,也早早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宽敞的客厅里,只开了几盏柔和的氛围灯,光线温暖地洒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梁远筝和苏和盘腿坐在地毯上,中间是正努力想把一个圆形积木塞进方形孔里的秋野。小家伙皱着眉头,咿咿呀呀地较着劲,那认真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没有男人在场,气氛更加放松随意。梁远筝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卸下了平日里律所合伙人的干练锋芒,此刻只是一位温柔的长姐和慈爱的奶奶。苏和也放松地倚靠着旁边的沙发,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儿子。
苏和看着神秘兮兮地爬到沙发边,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递到梁远筝面前,脸上带着点俏皮的笑容:“姐,这个送你。”
梁远筝接过袋子,入手质感很好。她低头一看,袋子上那个熟悉的、带着些许梦幻色彩的logo让她微微挑眉,有些惊讶地念出声:“Victorias Secret??”
她抬头看向苏和,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和和,可以啊,现在逛商店的档次不一样了嘛。”
苏和嘿嘿一笑,故意卖关子:“嗯呐!嘿嘿,姐,这可是远清特意买来送给你的!”
梁远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噗嗤”笑出声来,她一边笑一边摇头,语气笃定得不能再笃定:“得了吧你!就他?梁远清?送我这个?除非明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他那个脑子里除了法条案例和那些晦涩难懂的理论,还能装得下这个?”
她拿起礼品袋轻轻点了点苏和的额头,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不用说,肯定是你这小丫头自己挑的,拉着他去付的钱,对不对?他能跟着你走进那种店,没当场逃跑,我都算他进步神速了!”
苏和被梁远筝一语道破,也不尴尬,反而咯咯地笑起来,抱着膝盖,眼睛弯成了月牙:“姐,还得是姐!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他那天在店里啊,全程坐立不安,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笑死我了!”
梁远筝一边笑着,一边好奇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件质感极佳的香槟色真丝睡裙,款式优雅又不失女人味,细节处透着精致。她拎起来看了看,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但嘴上还是调侃道:“你俩可以呀,现在玩得这么‘开放’了吗?都开始研究这个了?”
苏和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毯上的绒毛,声音也小了些:“也……也不是啦。就是觉得……有时候,生活也需要一点点……不一样的色彩和……调节嘛。”她说得含糊,但梁远筝是过来人,立刻心领神会。
梁远筝将睡裙小心地叠好放回袋子里,然后伸手将玩积木玩得正起劲的秋野抱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家伙依偎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秋野偶尔发出的咿呀声。梁远筝看着坐在对面的苏和,灯光下,苏和的脸庞还带着未褪尽的少女稚气,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对她的信任和亲近。
“和和,”梁远筝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温煦,“今天你小叔和远清都不在家,就咱们姐俩。有些话,姐想跟你好好聊聊。”她的语气很认真,让苏和也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嗯,姐,你说,我听着呢。”苏和点点头。
梁远筝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温柔而复杂地看着苏和:“和和,咱们从传统的辈分上来说,有点复杂。你是宇哥的侄女,按理说,也是我的侄女,我们本该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但是,远清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所以,对你来说,我更看重的是你‘弟媳’这个身份。你是我弟弟的妻子,是我们梁家的人。”
苏和认真地听着,回应道:“姐,我懂你的意思。在我心里,你也早就和亲姐姐一样了。”
“不,和和,你听姐说完。”梁远筝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心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如果……如果我们只是作为徐明宇和梁远筝,只是作为你的小叔和小婶来看待你……”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们会心疼你,非常非常心疼你。你还这么年轻,二十四五岁,正是女孩子最好的年华,应该尽情享受青春,享受被宠爱、被呵护的感觉。可你却要时时处处,去照顾一个比你大那么多岁、身体还有着严重旧疾的人。如果你小叔先寻回你,我们知道了你的存在,定是舍不得,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嫁给远清的。你应该活在我们的庇护下,应该无忧无虑,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去恋爱、去生活,而不是早早地就扛起这么沉重的担子。”
说到这里,梁远筝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多年前梁远清手术后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医生私下里对他们家人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损伤太重了,虽然手术成功,但后续他的身体机能,尤其是腰椎和相关的神经功能,会比正常人衰退得更快一些,未来,可能会需要长期的康复和照顾,甚至会......”医生当时说得很保守,但她都懂,她和母亲抱头痛哭,觉得弟弟的后半生几乎被毁了。
想到这些,梁远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滴在秋野柔软的衣服上。她慌忙别过脸去,用手背擦拭。
“但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转回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苏和,声音颤抖却充满感激,“但是,你先遇见了他,嫁给了他。作为远清的姐姐,姐……姐谢谢你,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你。感激你一直陪伴在远清身边,不离不弃,用你的阳光和温暖,一点点把他从那个冰冷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出来,让他重新有了笑容,有了活下去的盼头,甚至还有了小野。”
她握住苏和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凉,带着微微的颤抖:“他的伤太重了。现在可能看着还行,还能工作,还能走路。但是姐知道,慢慢地他的身体会......”后面的话,她不忍心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语意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对苏和的心疼。她知道,眼前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必须面对的是什么——是日渐需要依赖的丈夫,是可能反复发作的病痛,是远比普通家庭更多的艰辛和责任。
苏和反手紧紧握住梁远筝冰凉的手,她的手心温热而坚定。她没有像梁远筝预想的那样露出委屈或恐惧的神色,反而异常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温柔的浅笑。
“姐,你别哭。”苏和轻声安慰,抽出纸巾递给梁远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在扬城的时候,他旧伤复发疼得厉害,在医院,医生就隐晦地提醒过我。和他在一起这六年,我比任何人都能更清晰地感觉出他身体的变化。他的精力确实不如从前了,更容易疲劳,腰伤发作的频率好像也比以前更高了,肠胃也越来越差,这些,我都能感觉到。”
她看着梁远筝通红的眼睛,语气平和而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姐,我知道以后的路可能会比较难走,我知道我可能会比别的妻子更辛苦一些。但是,”她顿了顿,眼神清澈而明亮,没有一丝阴霾,“我不觉得苦,姐,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苦。”
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变得更加恳切,仿佛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姐姐看:“我爱他,敬重他,也依赖他。姐,你可能觉得是他需要我照顾,但对我来说,恰恰相反,是我更需要他。只要有他在我身边,哪怕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哪怕他有时候会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沉默寡言,只要我能看到他,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我心里就特别的踏实,特别的安稳。他就像我的定海神针,有他在,我才觉得我的世界是完整的,是充满意义的。”
苏和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爱恋、幸福和憧憬的光芒,她继续说着,像是在描绘一幅美好的未来蓝图:“我和他早就约好了。这接下来的二十年,他安心搞他的学术研究,我努力在君和学习,我们俩一起,好好地把小野抚养长大。然后,等下一个二十年,等他退休了,我们也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就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彼此,完完全全地属于对方,去做所有我们想做的事情,把以前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听着苏和这番毫无保留的肺腑之言,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爱与坚定,梁远筝心中的酸楚和担忧,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散了。她紧紧握住苏和的手,泪水流得更凶,但这次,是感动和欣慰的泪水。
“和和……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哽咽着,重复着这句话,千言万语,似乎都凝聚在这最简单的感谢里。
苏和摇摇头,笑容温暖而有力:“姐,你不用谢我。我是他的妻子,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我们真的很好,姐,你放心吧。”
梁远筝用力地点点头,用手帕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姐放心,非常放心。能看到我那个曾经像块‘腐木’一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弟弟,现在居然能陪着你去买维密,这简直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说明他是真的活过来了,是真的在享受生活,享受你带给他的这一切。”
提到维密,气氛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苏和想起梁远清在店里那副窘迫的样子,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姐,你是没看到他那天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全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我问他哪个好看,他只会说‘都好’,‘你喜欢就行’,恨不得立刻隐身!”
笑过之后,苏和促狭地冲着梁远筝眨眨眼,压低声音,带着点小恶魔般的语气说:“姐,那……你晚上,是不是也要考虑给我小叔加个菜呀?他们今晚肯定要喝酒,这微醺的状态,不是正好,嗯?”她拖长了尾音,意思不言而喻。
梁远筝被她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嗔怪地拍了她一下:“去你的!小东西,没大没小!拿你姐开涮是吧?我和你小叔都老夫老妻了,年纪一大把,哪还兴你们年轻人这一套!”
“什么呀!”苏和立刻反驳,挽住梁远筝的胳膊,靠在她肩上,像女儿对妈妈撒娇一样,“姐,你现在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好不好!成熟,优雅,干练,又懂得生活,不知道多有味道呢!在我心里,你永远年轻!小叔能娶到你,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说得梁远筝心里甜丝丝的,她笑着揉了揉苏和的头发:“就你嘴甜,会哄我开心!”
两人对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亲人之间才有的亲密无间和深深的羁绊。地毯上,秋野不知何时已经抱着他的小玩具,靠在奶奶腿边睡着了,小胸脯均匀地起伏着,睡得香甜。
“小野睡着了,我去把他抱到床上。”
“嗯好,姐,那我去煮解酒汤,小叔和远清一会儿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