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一把古老的原型钥匙,一把锁经历了千万年,锁芯可能已经变化,但最初的齿痕或许还留有印记。也许......我们可以用超算模拟放大和调制这种特征,生成一种复合信号,尝试进行一次......定向的、温和的。不是强行破解,而是......礼貌地敲门,看看里面有没有回应,或者至少,触发某种自动应答机制。她的比喻带着一种技术狂人的浪漫主义色彩,让一些老派的科学家眉头紧锁。
实验在一种近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排排闪烁的屏幕和安静的隔离舱上。叩门者程序启动,发出一种低频、富有某种奇异节奏感和韵律感的脉冲信号,那声音通过低频扬声器微弱地播放出来,像是某种远古祭祀的鼓点,又像是星辰运行的节律,通过平台顶部 specially designed 的高功率定向天线阵列,精准地投向方向,尝试与云舰自身那缓慢而浩瀚的能量波动产生匹配和共鸣。
隔离舱内,云心缓缓闭上眼睛,努力排除脑海中的杂念,深呼吸,让身体彻底放松。她按照之前接受的简单冥想训练,努力将自己的意识像柔和的触角一样,不再带有任何侵略性,向着那片庞大的、沉睡的存在 gently 延伸出去,心中默想着开放、连接与理解的意愿。她想起了小海的笑容,想起了那些模糊的梦,一种混合着母爱、悲伤和强烈好奇的情绪成为她意识延伸的载体。
最初的几分钟,屏幕上的数据只有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曲线平稳得让人绝望。质疑的目光开始在一些资深科学家眼中闪烁,有人开始低声交头接耳,怀疑这次耗资不菲、风险不小的实验又是一次徒劳的唯心主义闹剧。董教授紧抿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显示出内心的焦躁。秦朗则更加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仿佛危险会来自内部。就在董教授忍不住要起身建议叫停这次时,异变陡生!
云心的呼吸突然变得极其深长而缓慢,胸脯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脑电图显示她的脑波频率迅速降低,眨眼间就进入了远超正常深度的睡眠状态——但又不是自然的睡眠,她的δ波和θ波异常活跃、振幅惊人,并且与外部叩门者程序发出的信号、以及远方能量场的波动,同步率开始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攀升、锁定!几条原本平稳的曲线猛地拉高,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血氧饱和度微微下降,皮电反应出现剧烈波动,仿佛她正在经历巨大的情绪冲击或身体负荷。
有反应!强反应!同步率突破阈值!60%...70%...85%...上帝,它还在上升!监测员压低声音惊呼,仿佛怕惊扰了那个正在建立的脆弱连接,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指飞快地记录着数据。
云心在隔离舱内,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发出了模糊的、梦呓般的声音,这声音被高灵敏度麦克风捕捉并清晰地放大出来,回荡在落针可闻的主控室里:
光..好多温暖的光..不像太阳..不刺眼..像..像母亲的怀抱..星槎..对,他们是这样称呼自己的船?不..不只是船..是家?是..茧?好温暖的光包裹着它..不是冰冷的金属.它在呼吸像一个活物能量来自下面?深海?不..不对..源头是来自里面..最核心的地方..船员?他们的梦?想象?信念?情感?在供给它像一种..燃烧..但感觉不到痛苦..是快乐的自愿的..一种奉献..一种共鸣..
她的描述断断续续,词汇朴素却直指核心,夹杂着情感的细微波动(监测显示她的心率和平滑肌电反应与之同步变化),却拼凑出一幅足以颠覆所有物理学课本和能源教科书的惊人图景:这艘的能源核心,并非人类已知的任何物理能源——不是核聚变,不是反物质,不是暗能量——而是来自其船员(或乘员)们共同的梦想、想象力、探索欲乃至最深层的情感信念!一种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技术固化、提炼、转化、存储的意识能量!——(dream core)!
这个概念太过超前,也太过匪夷所思,简直像是从最疯狂的科幻小说里直接蹦出来的。会议室里一片哗然,许多科学家下意识地摇头表示无法接受。这不可能!能量守恒定律呢?熵增定律呢?这完全是唯心的胡说八道!一位物理学家几乎要跳起来。但云心接下来仿佛身临其境般的、充满细节的描述,让人无法再简单地将其归为幻觉或臆想:
他们在害怕..不,不完全是害怕..是深沉的悲伤..像永恒的乡愁离开了故乡?星辰?那片旋转的紫色星云再也回不去了..使命..漫长的航行..没有尽头..播种?守望?..沉睡..等待..一直在等待..某个信号?某个人?..一个能理解..能共鸣的..声音
信息逐渐清晰,带着悲怆的色彩:云舰并非怀有恶意的入侵者,它更像是一艘迷航的、或是执行某种超长期跨度任务的星际方舟\/播种船,最终可能因能源将尽、指令完成或某种变故,选择了在地球轨道附近陷入沉眠,等待......等待一个唤醒的信号?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只是永恒的、安静的安眠?那些船员,他们的意识是否融入了,成为了永恒能量的一部分,以一种超越生死的形式继续存在着?
董教授的世界观受到了第二次,也是更彻底、更底层的冲击。他扶着额头,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对身边的助手苦笑,声音里充满了范式崩塌后的巨大迷茫:我研究了一辈子风云变幻,追求客观、可测量、可重复的数据,坚信物质决定一切..最后..最后发现这天上最大的天气现象,可能是的,还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古人用和给造出来的!这让我以后怎么教学生?说天气预报最后得靠解梦?能源危机要靠做梦来解决?他的幽默带着浓重的自嘲和一种认知被连根拔起的眩晕感,周围几个他的老学生听得面露戚戚,仿佛也感到了脚下学术地基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