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分歧初现》:
- 小波:从最初获得超能力的极度兴奋,逐渐变得迷茫、烦躁甚至有些焦虑。预知能力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际的好处或超人的快感,反而让他失去了生活中所有的惊喜感和不确定性。更糟糕的是,他时常要经历“明知坏事要发生(比如即将摔倒、被批评、丢东西)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的无力感和挫败感。他开始在休息时间喃喃自语,甚至对连接测试产生了抵触情绪:“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几分钟后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那我现在的努力、挣扎、小心谨慎,还有什么意义?不就是演戏吗?”
- 李明薇:她收集到了海量的数据:能量场频谱、脑波同步模式、预知内容与最终结果的对比分析…但科学理性面对“确定性悖论”时,显得苍白无力。她开始大量研读哲学着作和量子物理理论中关于时间箭头、因果律、自由意志的经典悖论(如“命定悖论”、“祖父悖论”)。她常常一个人对着“佛瞳”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神不再是纯粹的理性观察,而多了一丝深沉的困惑与哲学性的探究。她的幽默变成了对自身认知局限的尖锐自嘲:“我们以为架起仪器是在观察时间,也许恰恰相反,是时间通过了我们。我们不是观测者,只是被设定好程序的记录元件。”
- 老周:他的担忧成为了现实。他亲眼看到这些高智商、高学历的专家们因为预知能力而变得或投机(如彩票事件)、或焦虑(如避祸失败)、或陷入哲学困惑。他更加坚定地认为“佛瞳”的力量是危险而非福音。他多次找到项目总负责人和李明薇,言辞恳切甚至带着恳求地建议停止主动的、扩大化的连接实验,至少要进行最严格的限制和最全面的伦理与社会风险评估。“这不是神通,这是枷锁。”他望着雨夜中依旧默默脉动的“佛瞳”,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忧虑,“人知道了注定的事,就不再是人了。”
《李明薇的预知》:
研究进行到第二周尾声时,尽管存在分歧和忧虑,但科学探索的驱动力依然主导着项目。李明薇决定亲自进行一次深度、长时间的连接实验。她希望能在更稳定、更深入的状态下,捕捉“佛瞳”运作机制的更多核心细节,尤其是那奇特的、似乎能“锁定”或“编写”短期未来的能量场是如何与人类意识发生相互作用的。她需要一个高质量的一手体验数据集。
实验时间安排在午夜。外面的雨又渐渐大了起来,但从之前的瓢泼转为一种持续的、淅淅沥沥的中雨,如同天地间永恒的背景噪音。观测平台上,大部分人员已经休息,只留下必要的设备操作员和李明薇最核心的助手团队。李明薇坐在特制的、能屏蔽大部分环境电磁干扰的隔离椅上,正对着数十米外雨幕中的“佛瞳”。她头上戴满了高密度的脑电监测电极,通过一个经过伦理委员会激烈辩论后才批准的、输出被严格限制在安全范围内的能量引导装置,帮助她更快、更稳定地与“佛瞳”建立深度谐振连接。
“佛瞳”在夜间探照灯的光束下,散发着更加神秘莫测的光晕。幽蓝的基底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而那些金色的网络脉动得更加清晰、有序,光芒流转,仿佛一颗沉睡的、拥有无穷智慧的巨人的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
连接过程异常顺利。李明薇受过专业的冥想训练,能很快进入心智澄澈的状态。她的脑电波模式几乎在几分钟内就与“佛瞳”散发出的谐振频率达成了高度同步。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通透感,仿佛思维脱离了肉体的束缚,融入了一片温暖的、波光粼粼的意识之海。时间的流逝感变得粘稠而缓慢。
起初,预期的、碎片化的未来画面如期而至,如同之前无数次实验记录一样:她看到身边的助手会因为疲惫而偷偷捏一下鼻梁;看到监控屏幕上的某个参数会在三分十二秒后跳到一个特定数值;听到窗外的雨滴会在某一刻特别密集地敲打平台的遮雨棚…
这些信息像流水一样滑过她的意识,清晰却无关紧要。
然后,毫无征兆地——
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
不再是几秒或几分钟后的琐碎未来。
她“看”到的,是一幅更加遥远、更加模糊、却充满了强烈情绪色彩和不祥意味的景象:
她自己!
正站在暴雨肆虐的乐山大佛的头顶之上!
狂风猛烈得如同巨人的手掌,几乎要将她显得异常单薄的身体吹落万丈悬崖。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抽打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身上穿着醒目的橘黄色紧急救援雨衣,但雨水早已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重。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获救的庆幸或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悲伤。
她的手中,正紧紧握着一个类似老式引爆器、通体漆黑的粗糙物体,拇指虚按在那个红色的按钮上。
她的脚下,佛首的发髻石棱之间,可以看到临时架设的、闪烁着不稳定红绿光芒的复杂电子设备,线路杂乱地缠绕着,一些指示灯正疯狂闪烁,显然处于极不稳定的工作状态。
背景是昏暗压抑得如同黑夜的黄昏天空,厚重如铅的乌云几乎触手可及。脚下,是如同沸腾般咆哮撞击着佛身的浑浊江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幅充满动态和强烈情绪冲击的景象,持续了大约三到五秒,却像烧红的烙铁,带着无比的清晰度和灼热感,深深地、永久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最深处。每一个细节:雨滴的轨迹、风的力量感、手中引爆器的冰冷触感、心底那份沉重的绝望…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停下!立刻断开连接!”李明薇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力量之大几乎带倒了旁边的仪器架。她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脸色在平台灯光下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急促得如同刚刚跑完马拉松,额头上瞬间沁满了冰冷的汗珠,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工作人员被她的剧烈反应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立刻切断了能量引导装置的输出。
“李教授!您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助理连忙上前扶住几乎虚脱的她,急切地询问。
李明薇剧烈地喘息着,没有立刻回答。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观测平台厚重的防弹玻璃,再次望向对面雨夜中那散发着幽蓝与金色光芒的“佛瞳”。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理性与智慧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这次预知,彻底颠覆了之前所有的观察记录和理论假设:
时间跨度:它指向的不是几分钟后,而显然是数小时、甚至更遥远的未来(从天气的恶劣程度、她自身的装备、所处的位置以及事件的严重性综合判断)!
内容性质:它不再是无关痛痒的日常琐事,而是直接涉及她自身,并且明显是极端重大、危急、需要她主动参与甚至可能是主导的关键性事件!一个灾难性的场景!
情感冲击:那景象中蕴含的决绝、悲伤和巨大的压力感,是此前任何预知都未曾带来的。那是一种承担了无法想象之重负的情绪体验。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李明薇的脊椎急速蔓延开来。这不再是一个有趣的科学现象,一个值得记录的实验数据,一个可以写在论文里的奇闻。这更像是一个关乎自身命运的、沉重而可怕的、仿佛无法逃脱的预告片。
她突然无比深刻地理解了老周那句充满乡土智慧的担忧——“天机不可泄露”。也瞬间体会到了小波那无力改变命运的迷茫和痛苦。
“确定性悖论”那原本抽象的阴影,此刻从未如此具体、如此巨大地笼罩在她的心头,冰冷而窒息。如果这个未来,如同之前所有被“佛瞳”揭示的碎片未来一样,是注定会发生的…那意味着什么?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那幽蓝与金光交织的、默默脉动的晶体集群。“佛瞳”此刻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个神秘的研究对象,一个自然(或非自然)的奇观。它更像是一个沉默的、巨大的、冰冷无情的审判之眼。仿佛它不仅仅能窥见时间之流中的未来片段,更在某种程度上…参与塑造、甚至锁定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