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荚天书》中3
林远刚刚落地,一条散发着柔和翡翠光芒的藤蔓如同拥有意识般,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因鼎口高温蒸汽而灼伤的手臂。藤蔓接触皮肤的刹那,一股清凉温润的生命能量涌入,手臂上红肿的灼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愈合!然而,这治愈的力量并未停止,愈合后的皮肤下,细微的血管纹路开始扭曲、变形,竟隐隐浮现出极其微缩的饕餮纹图案!紧接着,那浮现纹路的地方,皮肤表面猛地鼓起几个水泡,水泡破裂,从中钻出的,并非脓血,而是几朵洁白晶莹、带着淡淡金芒的——稻花!稻花迅速凋零,留下几粒微小的、带着青铜光泽的稻粒,嵌在他的皮肤里。
林远强忍着这诡异而惊悚的“生长”,目光死死锁定在手中紧紧抓着的稻种袋上。袋子在进入这个空间的瞬间,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剧烈地鼓胀、跳动起来!他毫不犹豫,奋力撕开坚韧的牛皮纸袋!
“哗啦——”
数百粒饱满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秦岭七号”抗旱稻种,如同金色的雨点,泼洒进鼎内这片奇异空间翻滚的“底部”——那里并非实体,而是如同沸水般不断翻腾、冒着气泡的、粘稠的青铜色“浆液”!
稻种落入“沸水”的瞬间,奇迹与恐怖同时上演!
每一粒稻种都在以超越想象的速度膨胀、发芽、抽茎、拔节!翠绿的禾苗疯狂生长,叶片舒展如碧玉,茎秆挺立如金矛!仅仅几个呼吸间,一片微型但生机磅礴的金色稻田就在林远眼前形成!稻穗沉甸甸地垂下,谷粒饱满,闪耀着纯金的色泽!
然而,这丰收的景象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噗!噗!噗!噗!”
密集的爆裂声如同炒豆般响起!那些饱满的金色谷粒,在同一时间猛地迸裂开来!没有米浆,没有淀粉。从每一颗爆裂的谷粒中,涌出的竟是无数只指甲盖大小、通体覆盖着冰冷青铜甲壳、复眼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甲虫!它们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嗡嗡”振翅声,如同金色的沙暴,瞬间席卷了这片刚刚诞生的稻田!
虫群在空中疯狂飞舞、盘旋,如同被无形的指挥棒引导,迅速汇聚、排列。几秒钟内,一片巨大的、由无数青铜甲虫紧密排列组合而成的、笔画古朴苍劲的甲骨文,悬浮在林远面前的虚空中:
“西狩获麟——灾!”
每一个虫体构成的笔画都在微微颤动,闪烁着不祥的青铜幽光。麟,瑞兽,获麟本为吉兆。但此处的“灾”字,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末日的判词。
未等林远从这震撼与不祥中回神,那巨大的甲骨文虫阵猛地解体!所有的青铜甲虫再次汇聚,这一次,它们不再排列文字,而是化作一道狂暴的青铜色洪流,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冲向林远!
林远下意识地抬手格挡。虫流并未攻击他,而是尽数撞入他摊开的掌心!
没有撞击的痛感,只有一股沉重的、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洪流涌入感。光芒在他掌心爆发、收敛。待光芒散去,三枚形态奇异的豆荚,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三枚豆荚,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半透明质感,仿佛由最上等的黄玉雕琢而成,内部却隐隐流动着液态的黄金和青铜的熔融光晕。它们大小不一,最大的那枚足有巴掌长,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像星辰轨迹,又像古老的符咒。
最大的那枚豆荚在林远手中突然剧烈地、高频地颤抖起来,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它并非自行裂开,而是荚壳的边缘,如同最柔韧的丝绸被无形的手轻轻掀开了一角。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悲怆与毁灭气息的寒风,瞬间从掀开的缝隙中呼啸而出,吹得林远几乎睁不开眼。他强忍着心悸,低头向荚壳内望去。
荚壳的内壁,并非植物纤维的脉络,而是平滑如镜的奇异材质。此刻,这内壁上正流淌着熔金般的光芒,光芒中,一幅精细到毛发毕现、色彩浓烈如血的工笔重彩末日图景,正缓缓展开:
大地并非龟裂,而是如同被无数巨大的齿轮碾过,撕开深不见底的、纵横交错的峡谷裂痕。裂谷边缘,并非嶙峋的岩石,而是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无比的齿轮齿牙!在这些齿轮裂谷之上,矗立着钢铁与血肉融合的、无法名状的巨兽,它们形如放大了亿万倍的青铜饕餮,却长着蒸汽朋克风格的金属巨颚和炮管组成的肢体,正在疯狂地啃噬、拆解着燃烧的城市,摩天大楼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在它们齿间粉碎,爆炸的火光如同点缀其身的邪恶装饰。画面的焦点,集中在一口巨大无朋、布满裂痕的青铜巨鼎上——正是此刻困住林远的这口鼎的终极放大版!它的鼎耳,其中一只已然断裂!断裂处喷涌而出的,并非之前所见的青铜蒸汽,而是粘稠的、暗红色的、如同血浆般的液体!这血瀑倾泻而下,染红了大地裂谷,滋养着那些齿轮巨兽……
图景的旁边,一行蝇头小楷,以朱砂般的血色题注,字字泣血:
癸卯年酉月丙日 鼎耳折 地维绝
紧随其后的,是两行同样细小、却如同救命稻草般的金色文字:
救法:哭孩泪三滴 笑童声九响
焊材:悲喜交织之光
林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癸卯年酉月丙日…他瞬间在脑中换算,一股寒意直冲头顶——那正是…明天!末日就在明天!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向周围鼎壁。不知何时,原本布满饕餮纹的内壁上,竟悄然覆盖上了一层新的、充满童稚趣味的蜡笔画!一个巨大的、长着云心温柔眉眼和长长睫毛的太阳,散发着暖融融的光芒;断裂的鼎耳处,被一支粉红色的、歪歪扭扭的“焊枪”虚影修补着,焊枪喷出的不是火花,而是七彩的糖果雨点……是囡囡!是女儿囡囡的涂鸦!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冰冷的青铜壁上微微流转,对抗着那末日图景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