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鼎记》1
暴雨夜灶膛漏水,李翠花发现青铜鼎竟能让鱼骨生肉、锅巴发芽。
超算中心林远被婴儿啼哭惊醒,妻子云心发现李家营古鼎直播返生奇迹。
网友“周髀算经”留言来自公元前256年,军方运输鼎时激光折射击穿三小时前的油箱。
核电站中铀棒投入鼎内辐射归零,冷却液泄露却让机器人退化成战国青铜棘轮。
22岁操作员王小磊身体逆生长至3岁,林远扑向鼎口时婴儿涂鸦发光,王小磊指尖生出稻穗金芒。
关中平原的暴雨,像天被撕开了口子,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腥气,狠狠砸向大地。赵老四家那孔倚着土崖挖出的窑洞,此刻在风雨中呻吟。窑顶的茅草早已被狂风掀开几个狰狞的窟窿,雨水便肆无忌惮地灌入,顺着粗糙的土壁蜿蜒流下,汇成浑浊的溪流,竟沿着黑黢黢的烟囱倒灌进灶膛。
李翠花正佝偻着腰,在昏暗的灶房里掏着隔夜的冷灰。湿柴燃起的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灶膛里那点可怜的火苗奄奄一息,忽明忽灭。她嘴里骂骂咧咧,全是些“挨千刀的破灶”、“涝死鬼投胎”之类的乡野俚语,手下却不敢停,费力地用火钳拨弄着湿柴,试图让那点微弱的暖意重新燃起。
突然,“嗤啦”一声怪响,一股冰凉浑浊的泥水兜头浇下,正淋在灶膛里那点将熄未熄的炭火上。白汽猛地腾起,瞬间模糊了视线。李翠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往后一缩,脚下不知踩到湿滑的什么,一个趔趄,额头差点磕上灶沿。鬓角几缕枯黄的发丝被腾起的火苗燎了个正着,一股焦糊味混着水汽钻进鼻孔。
“挨千刀的破灶!挨千刀的破天!”李翠花彻底炸了,积攒了一夜的怨气和被燎头发的疼痛让她想都没想,抄起灶台边舀猪食用的破瓢,从旁边盛满刷锅水的脏桶里狠狠舀了一瓢浑浊发黑的脏水,看也不看就朝那死灰复燃、带着嘲弄意味的火苗泼去!
“滋啦——!”
那声响,绝非寻常冷水浇火。尖锐、怪异,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滞感,仿佛滚油泼进了雪堆,又似烙铁按上了湿皮。李翠花的手僵在半空,破瓢里的脏水一滴不剩。她瞪圆了眼睛,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灶膛深处——那口垫在灶脚、沾满陈年油垢和草木灰的青铜鼎。
泼过去的脏水,竟像被一张无形巨口瞬间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灶膛里非但没有腾起预想中的白汽,反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青烟,如同拥有生命的小蛇,丝丝缕缕,从鼎腹上那狰狞饕餮纹的獠牙缝隙里,缓缓地、无声地渗了出来。
李翠花喉咙里咕噜一声,后背瞬间爬满了一层冰冷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抬起沾满泥灰的脚,对着那冰冷的青铜鼎足,带着惊惧和试探,狠狠踢了一下。
“哐当!”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的灶房里回荡。
这一脚,仿佛触动了某个沉睡的开关。昨夜熬煮后凝结在鼎底、早已变成黄褐色冻块的苞谷碴子粥,竟毫无征兆地开始蠕动!冻块表面迅速软化、破裂,粘稠的糊状物在鼎底中心“咕嘟咕嘟”冒出气泡,像是重新被烧开。一股温热、带着奇异甜香的蒸汽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湿柴的烟味和脏水的馊臭。
李翠花张大了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睁睁看着鼎底边缘一块焦黑发硬的锅巴,那碳化的黑色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迅速褪去,露出底下焦黄、甚至微微蓬松的质地。更骇人的是,半截早已煮得稀烂、颜色灰败的胡萝卜,竟在那滚沸的粥糊中猛地一颤!它的断口处,一簇嫩生生的、翠绿欲滴的芽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生生地顶破了糜烂的胡萝卜肉,顽强地探出头来!
“额滴神……”一声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呻吟终于从李翠花喉咙里挤出。她哆嗦着,像躲避瘟疫般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湿冷的土墙上。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但一种更原始的、混杂着贪婪的惊骇,驱使着她颤抖的手伸向裤兜,摸出她那屏幕早已摔裂的老旧智能机。冰冷的塑料外壳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勇气。她胡乱地在油腻的屏幕上抹了一把,点开那个熟悉的短视频图标,镜头对准了灶膛里那口正在上演神迹(或妖异)的青铜鼎。
镜头摇晃得厉害,勉强聚焦在鼎底。那簇嫩芽还在生长,翠绿得刺眼。就在李翠花屏住呼吸,试图拉近镜头拍得更清楚些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粥糊边缘——那是昨夜她随手扔进去、准备喂猫的几根细小的草鱼骨刺。
其中一根稍大的脊骨,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灰白、干枯的骨头表面,先是覆盖上一层湿润、半透明的薄膜。紧接着,粉嫩的鱼肉如同被无形的织梭飞快编织,沿着骨刺的轮廓迅速增生、蔓延!一条微缩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的新鲜鱼尾雏形,在几秒钟内赫然成型!就在李翠花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刚刚凝聚成形的鱼尾猛地一甩——
“啪!”
一小滩浑浊的、带着泥腥味的脏水,竟真的被那鱼尾甩出鼎口,溅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啊——!”李翠花魂飞魄散,手一抖,那部破旧的手机如同烫手的烙铁脱手飞出,“啪嚓”一声,屏幕朝下重重摔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本就布满蛛网裂痕的屏幕彻底碎裂开来,闪烁几下,熄灭了。
窑洞里死寂一片,只有灶膛深处那鼎中“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清晰得如同擂鼓,敲在李翠花的心上。她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那碎裂的手机屏幕。屏幕的黑暗里,倒映着灶膛口微弱的光,也倒映着青铜鼎沿上凝结的几颗晶莹雨珠。就在她失神的瞬间,那几颗雨珠在碎裂屏幕的扭曲映像中,似乎骤然亮了一下,内部有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星图光影,无声地旋转、明灭,随即隐没在黑暗里。
一千多公里外,秦岭深处。巨大山体被掏空的部分,构成了一个冰冷、肃杀、充满未来感的空间。这里是国家超算中心“秦岭之芯”的核心区。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如同沉默的金属森林,发出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嗡鸣,蓝色的指示灯如星辰般在幽暗中明灭。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精密电子元件特有的干燥气息。
林远蜷缩在指挥区一张临时行军床上,身上搭着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他太累了,连续四十八小时盯着那组来自深空探测器的异常引力波数据建模分析,眼窝深陷,胡茬乱糟糟地冒出来。就在他陷入短暂而混乱的浅眠时,一阵尖锐的、穿透力极强的婴儿啼哭声猛地刺破了超算中心的恒静!
林远像被电击般弹坐起来,心脏狂跳,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茫然四顾,刺眼的顶灯让他眯起了眼。哭声来自入口方向。只见他的妻子云心,正抱着他们才八个月大的女儿囡囡,踉跄着冲进这片冰冷的电子森林。她脸上毫无血色,头发凌乱,平日里温婉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极度的惊恐,死死盯着林远,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