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栖山脉与松岚郡交界的一处山丘上。
陈清风远眺前方,神色平静无波,眼底却凝着几分思索。
他隐约望见,慕家老祖与白鳞大蛇缠斗的身影旁,竟又多出两道轮廓,周身皆萦绕着筑基期的威压。
想来便是那虎王与鹿王。
筑基修士与大妖的纷争,陈清风避之不及。
他当即收敛气息,朝着远离战场的方向疾行,一路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松岚、玉清两郡早已乱作一团,平日里潜藏的劫修、邪修尽数冒头作祟。
途中,有两名炼气四层的修士见他孤身一人,起了贪念,欲要抢夺储物袋,却被他两藤子当场抽烂。
为保万全,陈清风向南疾驰数百里,特意绕开落枫府,一路有惊无险,终是踏入青山府地界,回到了陆府之中。
此时此地早已催动阵法防御,并无不长眼的劫修敢贸然来犯。
陈二良与陈平安见他归来,连忙上前迎接。
让陈清风意外的是,林老头与林月柔竟也在此处。
“陈大哥。” 林月柔抿唇一笑,眉眼间带着几分欣喜。
陈清风回以微笑,问道:“这几日你们都还好?”
“来了两伙闹事的修士,不过都被阵法拦在外面了。” 陈平安答道。
林老头一旁呵呵笑道:“符主的阵法造诣当真高明,不愧是本命窍在升阳的天骄,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准二阶阵师!”
“承林老吉言。” 陈清风轻轻点头。
“阿巴!阿巴!”
一旁的陈二良指着林老头祖孙二人,急切地比划了几下。
陈清风看懂他的意思,连忙向林老头拱手:“多谢林老搭救之恩。”
“哪里哪里,不过是顺手而为。” 林老头摆了摆手:“老头子厚着脸皮在陈府叨扰,符主不嫌弃,我才要感激呢。”
原来,陈二良等人返程途中遭遇劫修,正是林老头及时出手,用法环将对方驱走。
虽说即便他不出手,陈平安身上也有陈清风留下的护身符箓,未必会出事。
但这份实打实的人情,陈二良与陈平安记在心里,便邀祖孙二人留在了府中。
陈清风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府中地方宽敞,多两人居住无妨。
......
随后,陈清风单独唤来陈平安,指尖搭上他的手腕细细探查。
一番详查下来,除了自己亲手种下的那颗种子外,陈平安体内并无其他魂种或印记。
陈清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即把慕家族地被破、慕郁剑筑基失败、斩仙基长赶山等后续变故,一一告知了他。
“师傅他死了?” 陈平安脸色骤变,难掩悲戚,抬手抹了抹眼角,“师傅待我其实很好。”
陈清风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开口:“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他或许并未真的身死。”
至于其中细节,他并未多言。
慕家宁愿舍弃了‘登道木’不要,也要护住慕郁剑的尸身,让陈清风隐隐觉得对方留有后手。
起初,陈清风曾怀疑慕家是想借陈平安之身夺舍。
可慕家自从混乱开始,自始至终未曾对陈平安进行人身限制,反倒弃之不管。
如今再经仔细探查,确认其体内无魂种,更印证了这一点。
慕家应当不是对陈平安有什么想法,否则早就将陈平安控制起来了。
‘并未发现魂种,那慕家 到底想干嘛...’
陈清风正暗自思忖。
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有惊雷炸开。
“魂种…… 种子…… 种道翁……”
几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陈清风陡然惊醒。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哥,你怎么了?” 陈平安见陈清风双目失神,抬手在他眼前轻轻挥了挥。
“没...没事。”
陈清风神色未变,迅速敛去杂念,恢复镇定:“这几日奔波劳碌,法力耗损颇大,些许疲惫罢了。平安,你先好生歇息,我去寻林老问些事。”
“好,哥你也记得保重身体。” 陈平安点头应下。
......
陈清风寻到林老头,开门见山问道:“林老,这几日可曾见过陆前辈?”
“陆道友啊,他早走了。”
林老头重重叹了口气:“不光是他,好些相熟的道友都陆续离开了。咱们这地方如今不太平,到处都是劫修邪修。若不是老头子家眷众多,牵绊太深,也早想离开这是非地了。”
他看向陈清风,劝慰道:“符主也莫要多心,别怪他们不辞而别,实在是形势比人强。说不定等这混乱平息,过个一两年,他们便会回来了。仔细想想,有时候啊,还是当个无牵无挂的孤身散修来得自在。”
“原来如此。”
陈清风应了一声,神色略显不自然。
辞别林老头后,他又急忙下山去找郑梁财。
“郑梁财,十四年前你得到的那门功法,此刻何在?速速拿来我看!”
“什么功法?” 郑梁财一脸茫然,全然摸不着头脑。
“休要装糊涂!就是那门记在布帛上的法诀,你敢说你忘了?”
陈清风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看得郑梁财浑身发寒。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明鉴!小人哪里有什么法诀?当真没有啊!”
“混账!连我都骗!”
陈清风懒得再与他废话,当即运转《千映幻心诀》。
霎时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探郑梁财识海:“把法决交出来。”
可郑梁财只是翻着白眼,神情浑浑噩噩,嘴里依旧喃喃着:“什么法决?小人不知道...”
‘咯噔!’
陈清风顿时心头一沉。
有人抹去了郑梁财的记忆!
“不对,我定然搞错了什么...”
陈清风强压下心头的躁动,急忙收敛心神沉入识海,指尖一点,金章便翻到《灵耘善果书》那一页。
【《灵耘善果书》,修得道基《种道翁》,种因得果,百渡归流。】
墨色古字在识海中流转,带着淡淡的道韵。
陈清风逐字品读,心绪渐渐平复,先前因恶意揣测而生的深寒,也悄然褪去。
“是我想偏了。”
陈清风凝神道:“《种道翁》绝非夺舍魔功,虽然核心神通‘种因得果’看似与魔道传承相似,但确实是正统的仙法,讲究的是因果反馈、万法归流,而非强行掠夺。”
心绪沉淀间,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底浮现,愈发清晰。
陆游,恐怕绝非那般简单!
陈清风不过是无意之中,以金章演化出了《种道翁》的完成法诀。
对于金章的存在,陆游应当不知晓才是。
他所做的,或许只是在默默‘种因’。
陈清风思绪飞速运转。
如此说来,他自己、小白、小黑,或许都是陆游种道的对象。
甚至不止他们三个,凡是与陆游有过交集之人,都可能是陆游种道的对象。
陈清风眸光闪烁,望着窗外云雾缭绕的青山,心中暗忖:“陆前辈,你怕不是个寻常炼气修士吧。”
......
铜栖山脉,残阳染血,战场灵气紊乱。
“见过玄驭真人。”
一人三兽齐齐躬身行礼,目光恭谨地望向那从太虚中缓步踏出的月白长衫男子。
他面上泛着一层薄雾,看不清面容。
男子抬手,露出一根指节分明的莹白手指,轻轻一点。
‘噗嗤’
白鳞澜渌的长尾应声而断,鲜血喷涌,化作灵光。
“真人饶命!小蛇知错了!小蛇知错了!”
澜渌半句怨言也无,忍着断尾的剧痛,只顾猛猛磕头。
“他们打也就算了,你这小妖也来掺和。”
男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训诫:“这地方灵气本就稀薄,你们打来打去,那洞天还落不落了。”
他语气声淡如溪,像大人管孩童玩闹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