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玉心头猛地一沉,警铃大作:
【来了来了!果然要赖账!就知道这古代没那么好混!】
“你!”
沈宁玉气结,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咆哮:
【大哥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当初说好是交易!交易懂吗?等价交换!我这还小!搁现代还在上初中啊喂!】
谢君衍回眸看她,夕阳最后的光线在他银发上跳跃,笑容妖孽又危险:
“玉姐儿若执意要扔我一人在这冰冷县城……那我只好‘亲自’上门,去大青村拜访伯母和诸位叔伯了。
想必他们定然还记得我这位‘体弱多病’的旧识。”
沈宁玉听得头皮发麻!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他若真跑到村里,对着娘和爹爹们说出那套‘玉姐儿嫌弃重病夫君’的说辞,那还得了?!】
【不行!绝对不行!】
沈宁玉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一直被对方这样拿捏绝非长久之计。必须说清楚!
她定了定神,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谢公子,我们谈谈条件吧。当初交易,我救你性命,你予我银钱和名份,两不相欠。
你若觉得亏了,或是另有图谋,不妨直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且不触及我的底线,我们可以再商议。但假戏真做,绝无可能。”
谢君衍看着她明明紧张却强装镇定、试图用大人方式谈判的小模样,眼底兴味更浓。
他缓步走回她面前,微微俯身,与她平视:
“玉姐儿以为我另有所图?”
他轻笑,“若我说,我所图……便是你呢?”
沈宁玉心跳漏了一拍,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脸颊微热,下意识避开视线,硬邦邦地道:
“谢公子说笑了!我不过一寻常农家女,有何可图?若无事,便请回吧。家中简陋,不便久留外客。”
她再次下逐客令,甚至刻意强调了“外客”二字。
谢君衍却恍若未闻,反而耸了耸肩,语气更加无赖:
“回?回哪去?山庄冰锅冷灶,哪有玉姐儿这里温暖舒适?
况且,我方才见你在收拾,是明日要回村?难道打算将我一人扔在此处?”
他瞥了一眼开始密集起来的雪粒,幽幽叹气:
“唉,看来今晚我只能在此借宿一晚了。若是冻病了,怕是又得劳烦玉姐儿费心照料……”
沈宁玉简直要被他这牛皮糖似的劲头气笑了!这人是打定主意赖上她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院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声响——是三爹林松休沐回来了!
沈宁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些慌乱,下意识看了谢君衍一眼。
【完了完了!三爹回来了!这要怎么解释?说这是我捡来的‘麻烦精’加‘挂名夫君’?】
谢君衍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姿态。
院门被推开,林松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口中还说着:“玉姐儿,官学明日便正式休沐了,我……嗯?”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惊愕地落在院中的谢君衍身上。
“谢、谢公子?”
林松显然认得这位曾在老宅住过、印象深刻的银发“病弱”青年,只是此刻对方气色红润、姿态闲适地站在自家院里,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您怎会在此?”
沈宁玉头皮发麻,正不知如何解释,谢君衍已抢先一步,姿态优雅地拱手行礼,笑容温润得体,与方才那无赖模样判若两人:
“林先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晚辈冒昧来访,实在失礼。
只因与玉姐儿有些……旧日约定未尽,顺路探望先生。”
他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引人遐想。
林松的目光在谢君衍和自家女儿之间来回扫视,眼中疑惑更深。
他是知道谢君衍曾租住老宅,也与家人一同用过饭,但何时与玉姐儿有了需要私下谈论的“旧约”?
沈宁玉一看三爹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心中暗骂谢君衍狡猾。
她狠狠瞪了谢君衍一眼,深吸一口气,对林松道:“三爹,谢公子他……恰巧路过县城,过来打个招呼。”
【先糊弄过去再说。】
她实在没法在此时此地详细解释那复杂的“契约夫郎”关系,只能含糊带过,随即又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语气,硬着头皮对谢君衍道:
“谢公子,雪大了,你若实在不便回去,便在厢房暂歇一晚。但我明日必回村里,至于你……你自己的去留,你自己决定,我……我管不了!”
【意思很明白了:住一晚可以,想跟我回村?没义务带你!你自己看着办!】
她是真的有点摆烂了。反正拦不住,爱咋咋地吧!
【大不了回去就跟娘坦白,这“夫郎”是笔烂账,得想办法消掉!】
林松被女儿这话弄得更加糊涂,但看谢君衍气度不凡,又是旧识,且雪势渐大,虽觉突兀,也不好立刻下逐客令,只得客气道:
“原来如此。雪夜难行,谢公子若不嫌弃,便在厢房将就一晚吧。玉姐儿,去给谢公子收拾一下。”
谢君衍从善如流,笑容完美无缺:“多谢林先生,叨扰了。”
看着谢君衍成功登堂入室,沈宁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没好气地扔下一句:“家里不养闲人,既然要住,晚饭自理!”
便转身钻进了厨房,眼不见为净。
【想白吃白住?没门!】
谢君衍闻言,眼底笑意更深,竟真的跟着她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沈宁玉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饭,故意把锅碗瓢盆弄得叮当作响,全当某人不存在。
谢君衍也不恼,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倚着,目光饶有兴致地跟着她忙碌的身影转动。
他发现沈宁玉做的菜式颇为新奇,许多食材他认识,但调料搭配和做法却闻所未闻。
除了那日见过的红薯粉,她似乎还总能拿出些稀奇古怪的调味料。
只见沈宁玉手脚麻利地起锅烧油,蒜末姜片干辣椒炝锅,倒入切好的野兔肉块翻炒,加入酱油、一种深色的酱料以及少许糖,炒出诱人的酱香。
然后又另起一锅,熟练地烫煮红薯粉,准备再次制作酸辣粉。
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厨房,甚至飘到了堂屋,引得林松都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谢君衍看着沈宁玉专注的侧脸和利落的动作,那双平日里或沉静或恼怒的眸子,在灶火的映照下,仿佛落入了星辰,闪着格外动人的光采。
他忽然觉得,就这样看着她做饭,似乎也比回去面对那些谷中繁琐事务有趣得多。
“玉姐儿这手艺,若是开间食肆,定然客似云来。”他忍不住出声调侃。
沈宁玉头也不回,专心调味,没好气地回怼:“谢公子说笑了,粗茶淡饭,比不上您锦衣玉食。麻烦让让,别挡着我光。”
【少套近乎!】
她将炒好的酱香兔肉和酸辣红薯粉端上桌,又快手炒了个菘菜,蒸了一碟腊肠。
简单的饭菜,却因她的做法而显得色香味俱全。
饭菜上桌,林松招呼谢君衍入座。
席间,谢君衍举止优雅,言谈间对林松颇为尊敬,偶尔提及几句学问,竟也言之有物,让林松眼中讶异更甚,对他的观感似乎也复杂起来。
沈宁玉埋头吃饭,尽量减少存在感,心里却纷乱如麻。
【这家伙到底想干嘛?难道真要跟我回村?到时候怎么跟娘和大爹二爹解释?说这是我‘买’来的麻烦?
还是说他死皮赖脸非要跟来?按这古代的规矩,我好像还真没法彻底甩掉他……头疼!算了,到时再说吧!】
雪,不知不觉间已下得大了,窗外渐渐覆上一层银白。
百姓们盼这场雪已久,足以缓解持续的旱情。
可沈宁玉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又看看对面那个悠然用餐、仿佛在自己家一样的谢君衍,只觉得前路茫茫。
这场雪,怕是真要让她暂时被困住,还得想办法应付这个甩不掉的大麻烦了。
【唉,穿越古代不易,宁玉叹气。】
而谢君衍,则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碗中酸辣开胃、爽滑筋道的红薯粉,感受着那陌生又过瘾的味觉体验,目光再次落在沈宁玉身上。
【雪夜围炉,家常便饭……这感觉,似乎也不坏。】
他心中默想,【沈宁玉,你身上的秘密和这份与众不同的劲儿,可真有意思多了。想轻易撇清关系?怕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