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文台的圆顶在深蓝色的天幕下勾勒出沉默的轮廓。夏星和竹琳并没有在圆顶之内,而是并排坐在天文台下方的石阶上。这里远离主干道的路灯,视野开阔,是夏星偏爱的“非正式观测点”。
晚风带着秋夜的凉意拂过,竹琳将外套的拉链往上提了提。夏星则毫不在意地仰着头,目光在繁星间游弋,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一个激光笔。
“所以说,那个周期性信号,排除了仪器误差和已知天体的干扰后,还是解释不了。”夏星的声音在安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研究受阻的烦躁,也有一丝遇到挑战的兴奋。这是她作为天文学方向大一新生常有的状态,对宇宙充满好奇,却也时常被其深邃复杂所困扰。
竹琳安静地听着,她的坐姿总是很端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顺着夏星的视线,也望向那片缀满光点的深邃天幕。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在植物学里,也常有无法立刻归因的现象。有时需要等待,等待下一个生长周期,或者引入新的观测技术。”她顿了顿,侧头看向夏星被星光照亮的侧脸,“或许,你需要的是一个更长的观测基线,或者……换个思路,考虑一下是否存在非周期性的、但有关联的环境因素被忽略了?”
这不是答案,而是一种方法论上的启发,是竹琳作为生命科学学院大二学生,基于自身学科经验所能提供的支持。她们的“混沌关联”研究,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跨学科的尝试,需要彼此融入对方的思维模式。
夏星停下了转动激光笔的动作,若有所思:“环境因素……比如?大气宁静度?还是附近的光污染变化?”她开始沿着竹琳提示的方向进行头脑风暴。
“都有可能。”竹琳的语气依旧审慎,“可以尝试做相关性分析,虽然不一定有直接因果,但或许能找到线索。”她提供的是一种更偏向生物学研究的、处理复杂系统问题的思路。
夏星“嗯”了一声,似乎被这个提议说服了,暂时从死胡同里钻了出来。她放松身体,手肘撑在身后的石阶上,再次仰头望天。“看,那是木星,今晚很亮。”她抬起激光笔,一束纤细的绿光划破黑暗,准确指向夜空中一颗格外明亮的星星。
竹琳顺着光柱望去,轻轻点头:“嗯。”
“你们植物,晚上也会‘看’星星吗?”夏星忽然问了个有些天真的问题,带着她特有的、跨越领域联想的跳跃思维。
竹琳被她这个说法引得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认真思考起来:“很多植物有光周期现象,能感知昼夜长短变化。严格来说,它们‘感知’的是整个光照环境,包括间接的星月光辉,虽然那极其微弱。这种感知,影响着它们的开花、落叶等生理过程。”
“哇哦,”夏星发出轻声的惊叹,“所以它们真的在‘看’,只是用的方式和‘眼睛’不一样。”她收回激光笔,语气变得轻快,“这么一想,我们观测星星,和你们观测植物,好像也没那么远了。”
竹琳没有反驳,只是安静地笑了笑。在星空下,学科之间的壁垒似乎变得模糊起来。她们共享着这片夜空,一个试图解读星辰的奥秘,一个探索大地生命的律动,此刻却在这清冷的石阶上,找到了思维碰撞的温暖。
“有点冷了。”夏星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
“嗯。”竹琳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石阶,身影融入通往宿舍区的路灯光芒中。关于未解信号的烦恼暂时被搁置,取而代之的,是共享一片夜空后,内心获得的片刻宁静与继续前行的默契。她们的关系,就在这一次次共同面对难题、共享不同视角的过程中,如同缓慢生长的植物,悄然扎下更深的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