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停了。湿漉漉的校园在暮色中泛着水光，路灯渐次亮起，在积水的路面上投下细长的倒影。
石研离开雕塑工坊，走在回兰蕙斋的路上。空气清冷，带着泥土和植物被雨水洗涤后的清新气息。工坊里秦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比直接拍我，更接近东西本身。” 那句话像一把钥匙，松动了她内心某种紧绷的秩序感。
她下意识摸了摸相机，里面存储着今天拍摄的工具特写，以及那张对焦点模糊、刻意捕捉混沌交界处的照片。一种陌生的、探索的冲动在心底萌生，不再是为了寻求清晰的答案，而是去触摸那些答案之外的、粗糙而真实的温度。
回到410寝室，只有凌鸢在。石研推门进去时，胡璃正从她的桌边转身，两人视线相遇。
“回来了？”凌鸢语气自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像是确认什么，随即转向窗外，“雨停了。”
“嗯。”石研应了一声，将相机包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桌侧那张被凌鸢注意过的晕染照片。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整理设备，而是走到窗边，和胡璃并肩站着，看向窗外逐渐亮起的灯火。
“刚才，”石研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似乎不太习惯主动提起，“去看了秦飒学姐的开放日。”
凌鸢侧头看她，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知道我在拍那些边角料。”石研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的边缘，“她说那样更接近‘东西本身’。”
凌鸢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楼下被路灯照亮的小径，几个学生说笑着走过。“有时候，文字之外的留白，反而比直白的叙述承载更多。”她轻声说，像是回应，又像是分享自己的体悟。
石研怔了怔，品味着这句话。留白……是啊，摄影是否也是一种留白？将那些无法言说的部分，交给光影和构图去沉默地诉说。
两人不再说话，一同沉浸在雨歇后宁静的暮色里。某种无形的理解，如同窗外湿润的空气，悄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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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外茶馆，胡璃与乔雀也准备离开。
茶已凉透，残片复制品和笔记小说都被小心收好。乔雀拿起账单，动作自然地走向柜台。
胡璃看着她清瘦挺拔的背影，没有争抢。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关于专业，关于时间，关于这片刻共享的宁静。
走出茶馆，清凉的晚风迎面拂来。屋檐残留的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下次，”乔雀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我带《金石录》的影印本给你看，里面有一些关于拓片装裱的记载，或许对你理解明代笔记里的文人趣味有帮助。”
胡璃转头看她，路灯的光线在乔雀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好。”她应道，心里微微一动。这不仅仅是一次新的资料分享，更像是一种邀请，邀请她进入更深的、属于乔雀的专业世界。
她们并肩走在回校的路上，步伐不快不慢，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雨后的夜晚，空气清冽，思绪也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明晰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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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台里，夏星和竹琳依然伏在计算机前。
屏幕上，新的算法模型正在运行，数据流如同夜空中的星点，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被连接、分析。进展依然缓慢，但之前那种凝滞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了。
竹琳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在干净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
“雨停了。”她说。
夏星也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亮着。“嗯。明天晚上，如果天气晴好，可以尝试重新观测m13那片区域。”
竹琳点头。她们都知道，瓶颈仍在，难题未解。但共同面对困境的过程，本身就在加固着什么。就像今夜，她们没有攻克数据的高墙，却找到了一扇可能通向新路径的窗。
夏星关掉主机，实验室陷入短暂的黑暗，只有仪器微弱的指示灯闪烁着。她们借着这点微光，一前一后走出天文台。
室外清凉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仰头望去，云层散开，深蓝色的天幕上，竟有几颗格外明亮的星子挣脱了都市光害，隐约可见。
夏星停下脚步，指着其中一颗：“看，织女星。”
竹琳仰起脸，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她没有询问哪颗是牛郎星，只是感受着这片被雨水洗刷后短暂澄澈的夜空，以及身边同伴指向星辰时，那份纯粹而专注的微光。
她们的关系，或许也如同这雨后的观测，无需急于定义轨迹，只是在共同的探索中，确认彼此的存在，如同确认夜空中那些遥远而确凿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