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部办公室的日光灯在傍晚时分亮起,将窗外渐沉的暮色隔绝在外。苏墨月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正在修改校运会专题报道的最终版样。邱枫坐在她斜对面的工位,面前摊开着采访记录本和几份需要归档的文件,偶尔抬眼看向苏墨月的方向。
“这里,”苏墨月忽然停下敲击,微微蹙眉,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文字,“‘运动员们挥洒汗水,展现了昂扬的拼搏精神’,表述有点空,不够具体。”
邱枫闻言,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她身后,微微俯身看向屏幕。她的影子投在苏墨月的椅背上,带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可以聚焦某个具体瞬间,”邱枫的声音从她侧后方传来,平稳而清晰,“比如,女子三千米最后冲刺时,那个落后一圈却坚持跑完全程的大一新生。”
苏墨月眼睛一亮:“对,那个细节更有力量。”她立刻动手修改,将泛泛的概述替换为对那个具体身影的特写描述。敲下回车键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向椅背,这才感觉到脖颈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
几乎在她后靠的同时,一瓶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声地递到了她手边的桌面上。
苏墨月微微一怔,侧过头。邱枫已经直起身,目光落在她刚刚修改好的那段文字上,仿佛递水只是一个随意的、无需在意的动作。
“这样改,很好。”她看着屏幕说。
“谢谢。”苏墨月拿起水瓶,抿了一口。微凉的水滑过喉咙,缓解了伏案已久的干涩,也悄然松弛了眉宇间凝聚的疲惫。她没有说谢谢的是水,还是那个恰到好处的建议。或许两者皆有。
邱枫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笔,开始整理那些散乱的记录。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纸张翻动和偶尔响起的鼠标点击声。一种基于共同目标与长久磨合而形成的、无需言明的支撑感,在日光灯均匀的光线下静静流淌。
当苏墨月终于将最终版样发送出去,关闭电脑时,窗外已是夜色浓重。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站起身。
“走了?”邱枫也同时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夹,动作自然地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递了过去。
“嗯。”苏墨月接过外套,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锁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恢复寂静的室内,日光灯将桌椅照得轮廓分明。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但某种细微的、关乎“被看见”与“被支撑”的感觉,却留了下来,像空气中尚未完全消散的、属于纸张和墨水的踏实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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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蕙斋410室,夜晚是属于各自安静活动的时光。
凌鸢盘腿坐在床上,腿上摊开着速写本,上面是她尝试将“边界对话”理念具象化的新草图。不同材质的交接处,不再是生硬的切割,而是尝试用编织、嵌入、渐变覆盖等方式,让它们彼此渗透、形成新的肌理。她画得专注,偶尔停下来,拿起床边沈清冰留下的那个白色小样,用手指感受其流畅无缝的过渡。
沈清冰则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三维建模软件,反复调整一个榫卯结构的细节。屏幕的冷光映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有在她找到某个最优解时,眼神才会微微闪动一下。
胡璃坐在书桌前,台灯温暖的光晕笼罩着她和面前摊开的《版本目录学浅谈》。她没有立刻阅读,而是看着书页间自己夹着的一枚银杏叶书签,思绪似乎飘向了墨韵楼那安静的木制阅览区,以及那个沉静的身影。
石研刚从暗房回来不久,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定影液味道。她将彻底干燥、完成水洗的新照片——那张秦飒手部的特写——小心地收入黑色的卡纸相册。合上相册时,她的指尖在封面上停留了片刻。相册里,关于那个沉默学姐的影像,在不知不觉间,已悄然增加了。
夜渐深,寝室内只有书页翻动、鼠标轻点、铅笔摩擦纸面以及均匀呼吸的声音。四种不同的专注,在共享的夜色里平行展开,互不干扰,却又微妙地构成一个完整的、名为“兰蕙斋410”的静谧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