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一股腥风从雾中扑来，像是谁把一坛子腐烂的鱼汤泼到了空气里。萧逸下意识屏住呼吸，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谁家厨房翻了？”他皱眉，“这味儿，连饿三天的狗都得绕道走。”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霜月横他一眼，剑已出鞘半寸，“刚才那股寒意不是装神弄鬼。”
“寒意是寒意，臭是臭。”萧逸耸肩，“咱不能因为气氛严肃，就放弃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吧？”
灵悦却没接话，蹲在地上，手指轻轻划过一截倒伏的树干。树皮上有道新鲜的划痕，三道平行的沟，深得能塞进一根筷子。
“这不是人留的。”她抬头，“指甲没这么硬，刀也没这弧度。”
“说不定是熊。”萧逸咬着草茎，“熊也会刻字，表达对森林管理不善的不满。”
“熊不会在树上刻‘此路不通’。”灵悦翻白眼，“而且……你看这间距。”她比划着，“三道爪痕，间距一致，落地角度倾斜，像是——半蹲着往前窜。”
“你是说，它一边跑一边划？”霜月眯眼。
“不。”灵悦摇头，“是它停下来，用爪子确认位置，然后——”
话音未落，雾里“嗖”地窜出一道黑影，贴地疾行，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然后扑人！”萧逸猛地拽过灵悦，后背“砰”地撞上树干，震得头顶落叶簌簌往下掉。
二十多只生物从雾中围拢，个头近人高，四肢着地，肩背隆起，脑袋像狼，却长着蝙蝠般的耳朵和泛绿的眼睛。最怪的是尾巴——又粗又长，尾尖分叉，像两根烧红的铁钳。
“这造型……”萧逸咽了口唾沫，“谁设计的？年终奖扣光都不够赔。”
“现在不是点评审美的时候。”霜月剑已出鞘，剑尖微颤，“左边七只，右边八只，后方还有没露头的。”
“你数得真准。”萧逸一边解剑，一边嘀咕，“建议改行当菜市场收银员。”
“闭嘴。”霜月手腕一抖，剑光如帘，瞬间在身前织出一片银网。
第一波扑击撞上剑幕，几只生物被削去耳朵，惨叫着后退。但它们不疼似的，落地即转，从不同角度再次扑来。
萧逸调整剑柄，顺势前冲，剑锋直取最近一只的前肢关节。那生物竟在半空扭身，尾巴横扫，铁钳般的尾尖擦着他肩膀掠过，布衫“刺啦”裂开一道口子。
“好家伙，还会空中变向？”萧逸翻滚避开第二击，顺手拔起地上一根枯枝，“来，给你加个配饰！”
他把枯枝塞进那生物张开的嘴里，用力一撬，咔嚓一声，两颗獠牙飞了出去。
“打人不打脸，咬人先拔牙。”他甩掉树枝，“文明打架，从我做起。”
灵悦躲在后方，眼睛死死盯着战场。她发现那些生物攻击时总先低头，像是在嗅什么。而每次霜月剑光亮起，它们的耳朵就会不自觉地抖一下。
“它们靠声音和气味定位！”她大喊，“萧逸，你刚才撞树的声音太响，成了活靶子！”
“那我下次轻点撞？”萧逸一边闪避，一边还嘴，“还是说我该走路垫脚尖，哼个小曲儿？”
“闭嘴！它们怕强光！”灵悦突然指着其中一只，“你看它尾尖——在发光！”
果然，一只生物尾部闪烁着幽蓝光芒，其他同类在它亮光时才发起冲锋。
“信号灯？”萧逸眼睛一亮，“找到指挥官了！”
他不再被动闪避，反而故意撞向树干，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所有生物立刻转向他，那只发光的猛地扬起尾巴。
“就是现在！”萧逸低喝，剑锋一转，直取那发光尾尖。
剑刃斩中，蓝光骤灭，那生物发出一声尖利嚎叫，翻滚出去。其余生物顿时乱了阵型，有的撞在一起，有的原地打转。
“失联了！”灵悦兴奋，“它一熄火，全傻了！”
霜月抓住机会，剑光如电，接连挑断三只前肢。失去平衡的生物翻倒在地，挣扎着想爬起，却被萧逸一个箭步上前，用剑背狠狠敲在脑门上。
“午睡时间到。”他收剑，“乖，做个好梦。”
剩下的十几只开始后退，但仍围着不散。它们的耳朵不断抖动，似乎在重新建立联系。
“别让它们恢复信号。”霜月低声道，“得一鼓作气。”
“问题是，怎么让那尾巴一直亮着？”灵悦皱眉，“总不能我上去给它充电吧？”
“不用。”萧逸忽然咧嘴一笑，“我有更简单的办法。”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火折子，是进森林前随手揣的。又扯下腰带上的铜扣，往火折子上一按，轻轻一划。
“嗤——”
火光腾起的瞬间，所有生物同时后退，发出刺耳的嘶鸣。那只尾尖发光的更是猛地蜷缩，蓝光疯狂闪烁，像是信号塔短路。
“火？”霜月一怔。
“不止是火。”萧逸晃了晃手里的火折子，“是光。它们怕光，所以才躲在雾里，靠尾巴发信号指挥。现在——”
他猛地将火折子朝那发光生物一抛。
火团在空中划出弧线，正落在那生物背上。毛发“轰”地燃起，蓝光与火焰交织，映得整片雾林忽明忽暗。
其他生物彻底乱了，有的转身就逃，有的互相冲撞，还有一只慌不择路，一头撞上树干，当场翻白眼。
“火攻见效。”萧逸吹灭火折子残端，“建议列入《如何优雅地对付夜行生物》第一章。”
“你写书的话，第一章应该是《如何惹祸》。”霜月收剑入鞘，却仍盯着那片燃烧的生物，“但它为什么发光？普通野兽不会这样。”
“也许不是野兽。”灵悦走近那具焦黑的尸体，用树枝拨了拨，“你看它的爪子——指节结构太规整，像是……被改造过。”
“改造？”萧逸蹲下，“谁闲着没事改造一群狼蝙蝠熊？”
“有人需要能在这片雾林行动的哨兵。”灵悦抬头，目光穿过浓雾，“而能让它们发光的，只有——”
她话没说完，萧逸突然伸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缓缓抬起。
前方雾中，又有三道蓝光亮起。
不是一只，是三只。
每只尾尖都闪烁着同样的幽蓝，缓缓逼近。
“看来。”萧逸松开手，慢慢抽出剑，“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走。”
“而且。”霜月剑再次出鞘，“这次来的，是加强版。”
灵悦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碰到了什么。她低头，是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板，上面刻着一道剑痕——和之前发现的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剑痕边缘泛着微弱的蓝光，和那些生物尾尖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