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驾驶舱内,李曜闭目调息,试图平复精神连接被强行切断的反噬。鼻腔的血已经止住,但太阳穴仍在突突跳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针刺般的痛楚。
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向全息界面上定格的那个画面:黑色甲壳生物,胸口清晰的银灰色符号。
观测者。
这个符号他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观测者”本尊那银灰色的人形躯干上;第二次,是在裂谷集市使用的银灰色仪器和金属桩上。而现在,它出现在一个明显属于混沌侧的生物身上。
矛盾?不,不是矛盾。
是某种更可怕的真相。
李曜调出从节点A获得的关于观测者的所有信息碎片,开始重新梳理:
“观测者,银灰色人形高等存在,代表‘秩序’侧。行为:观察、记录、执行‘协议’……”
但协议的内容是什么?节点信息从未详细说明。
观测者取走了李曜部分S-07访问密钥和母体连接代码,留下了关于秩序与混沌对抗的信息。它说“此区域已被标记为高熵冲突区”,说“执行紧急隔离”,说“信息备份协议已启动”。
听起来像是秩序侧的守护者。
可是,如果观测者真的是秩序侧的,为什么它的符号会出现在污染节点c的装置上?为什么会在一个明显混沌化的生物身上?
除非……
李曜回想起战斗骨架最后传递的信息碎片:
“暗影……不是人类……他们……是……”
他们是什么?
他打开苍狼的记录模块,将侦察器在被摧毁前收集到的所有数据重新播放。慢放,逐帧分析。
地下实验室的场景:解剖样本、神经改造实验、共生体兼容性测试……星尘矿业在研究的,是如何对抗混沌,甚至利用混沌。
然后是他没时间细看的那些标签,现在放大、增强:
“项目代号:哨兵”
“目标:开发能与混沌环境兼容的生物-机械共生体,用于长期监视高污染区”
“负责人:凯尔文博士”
“备注:伦理委员会第三次驳回人体实验申请。建议使用克隆组织样本。”
凯尔文。这个名字出现了。边境哨站的站长,十七年前发送最后信息的那个人。
“项目代号:净化者”
“目标:逆向解析混沌能量结构,开发‘秩序转换场’,将混沌污染逆转为有序能量”
“状态:理论阶段,缺乏高纯度秩序能量源进行实验”
还有一份加密文件,标签是“绝密——仅限三级以上权限”:
“观测者协议:漏洞报告”
“内容:检测到部分观测者单位出现行为异常。他们在记录‘协议’之外,开始主动干预实验进程,甚至尝试与混沌实体建立连接。”
“建议:立即暂停所有与观测者网络的数据共享,隔离受影响单位。”
“批复:已采纳。但警告——观测者网络是跨区域秩序维持的关键,过度隔离可能导致更大范围的信息黑区。”
李曜盯着最后那份文件。
观测者……出现行为异常?主动干预?尝试与混沌实体连接?
一个冰冷的事实逐渐浮现:观测者可能不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它们中有一部分……叛变了?或者用更准确的说法——被混沌污染了?
那暗影,是不是就是这些“异常观测者”在地表的代理人?
而那些黑色人形,胸口的银灰色符号……是标记,也是讽刺:他们曾经是秩序的守护者,现在却成为了混沌的仆从。
李曜深吸一口气。这个猜想如果成立,那么整个局势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这不是简单的秩序与混沌对抗,而是秩序内部出现了分裂,一部分倒向了混沌。
而节点c,边境哨站,可能就是这场分裂的第一个战场。
十七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再次看向侦察器最后传回的画面:那具跪在晶柱前的战斗骨架。它和其他被拆解的骨架不同,它似乎在保护节点,直到最后一刻。而且,它主动向侦察器传递了信息。
它还“活着”——至少,还有残存的意识。
李曜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节点c是净化协议的关键一环,如果它完全被污染转化,那么即使找到节点b并夺回,三节点系统也将失效。而且,那具战斗骨架知道真相——关于暗影,关于观测者,关于十七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必须进入哨站。
苍狼进不去通风井,但他可以。
李曜检查了驾驶舱内的生存装备:一套轻型的内部环境防护服,可以在无氧或有毒环境中生存四小时;一把能量手枪,十二个能量匣;一把高频振动匕首;医疗包;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便携式的秩序编码共鸣器,那是根据镜像结构开发的,可以与秩序造物建立临时连接。
他脱下机甲驾驶服,换上防护服。将装备打包,背在背上。
“苍狼,进入隐蔽待机模式。”他对机甲下令,“如果我七十二小时内没有返回,或者收到我的紧急信号,自动返回铁砧,将所有数据移交陈岩。”
机甲的核心嗡鸣声低沉了一度,似乎在表达某种……不情愿。但它执行了命令,缓缓移动到岩山更深处,表面装甲的光泽暗淡下来,与环境融为一体。
李曜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然后向哨站出发。
他没有走侦察器经过的路线——那个通风井可能已经被敌人监控。他选择了一个更冒险的入口:哨站东侧的一处地基裂缝。那里没有暗红色物质覆盖,裂缝宽度勉强能容一人通过,但深不见底,而且结构不稳定。
但这是唯一没有被明显污染的区域。
李曜挤进裂缝,身体紧贴岩壁向下移动。裂缝内一片漆黑,只有头盔照明灯的光束切割黑暗。岩壁湿滑,有不明液体渗出,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下降约十米后,裂缝转向水平,连接到一个废弃的管道系统。管道内径约一米,布满锈蚀,有些地方已经破损,露出下方的空洞。空气在这里变得更糟——不只是毒素,还有一种精神层面的压迫感,像是有什么庞大的意识在深处沉睡,它的梦境正在渗入现实。
李曜加快脚步。
根据记忆中的扫描图,他需要穿过大约两百米的管道,才能抵达地下设施的外围区域。途中,他看到了更多痕迹:墙壁上有能量武器烧灼的焦痕,地面散落着弹壳——是星尘矿业制式武器的规格。这里发生过战斗,而且很激烈。
管道尽头是一扇破损的气密门。门被某种力量从外部撕裂,边缘呈现出高温熔化的痕迹。李曜侧身挤过,进入一个宽敞的房间。
这里曾经是哨站的备用发电机房。三台大型发电机排列在墙边,但都已经被破坏——不是战斗破坏,而是有意的拆卸。关键部件被取走了,线缆被整齐地切断、剥离。工作台上散落着工具,还有喝了一半的营养剂包装,日期是……星尘纪元217年4月。
十七年前。
这里的人在撤离前,还在正常工作,甚至还在喝水补充能量。然后,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李曜走出机房,进入走廊。
这里的景象更惨烈。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爆炸痕迹,地面有干涸的大片血迹,已经变成深褐色。几具穿着哨站守卫制服的骸骨倒在掩体后,他们的武器还在手中,但头颅或胸腔被击穿,一击毙命。
敌人的攻击精准、高效,而且……似乎很了解哨站的防御布局。
李曜蹲下检查一具骸骨。骨骼上有微小的孔洞,边缘光滑——是某种能量束武器,但口径比星尘制式武器小,穿透力更强。这不是掘墓人的攻击方式,掘墓人更倾向于撕裂、吞噬,而不是精确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