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船厂废弃的办公室里，空气弥漫着铁锈、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影子”蹲在地上，戴着特制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地板上那几点已经发暗的血迹。血迹旁，那个印着德文花体字的雪茄烟盒孤零零地躺着，像一句未写完的遗言。
“血迹未干透，离开时间不超过两小时。挣扎痕迹集中在门口这片区域，对方人数至少在三人以上，动作干净利落，没有留下明显个人物品。”“影子”通过加密频道低声汇报，声音在空荡的厂房里带着回音。“从脚印和受力点看，带走‘V’的人，训练有素，而且……对这里很熟悉。”
林浩宇在办公室里，听着“影子”的汇报，眉头紧锁。第三方……熟悉环境……训练有素……
“排查附近所有监控的眼线，询问码头工人，昨天到今天，除了我们、石川和军统，还有哪些可疑人物或车辆在船厂附近出现？”林浩宇下令，同时大脑飞速过滤着上海滩的各方势力。
76号内部？李士群或者高斌另外派了人？可能性不大，他们的注意力应该被吴淞口的交火和内部的“鼹鼠”牵扯着。
日本其他特务机关？例如特高课？但他们通常与石川研究所是合作关系，没必要绕开石川单独行动。
剩下的……青帮？或者，是那个一直若隐若现的……欧孝安？
“影狐传来消息，”片刻后，“影子”回报，“有外围眼线看到，今天清晨天未亮时，有几条‘小划子’（小舢板）在船厂后面的废料码头停靠过，下来几个人，很快又离开了。那些人穿着像是码头苦力，但动作不像。”
小划子……水路！
上海滩，谁能如此熟悉水路，并能悄无声息地用最不起眼的方式运走一个大活人？青龙帮！掌控着黄浦江和苏州河大量水运线路及码头苦力的青龙帮！
难道欧孝安与青龙帮有勾结？还是青龙帮自己盯上了这块肥肉？一个德国生化专家，对帮派来说有什么价值？
“头儿，”“百灵”的讯息也插了进来，带着一丝紧张，“我尝试追踪那个微弱求救信号的残留波段，发现它在消失前，有一个极短暂的、指向性的增强，方向……大致指向浦东方向。另外，石川研究所内部的通讯频率突然变得异常活跃，似乎在调动人手，方向……也是浦东！”
浦东！那片相对荒凉，河网密布，易于藏匿的区域！
冯·海因里希很可能被转移到了浦东！而石川，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似乎也嗅到了味道！
必须抢在石川之前！
“影子，立刻撤出船厂，小组化整为零，向浦东方向渗透，重点排查废弃仓库、渔村、以及任何可能与青龙帮有关联的产业！老枪，寻找浦东区域的制高点。影狐，动用所有青龙帮内部的关系，查清楚今天早上是谁动用了小划子，目标是谁！”林浩宇一连串命令发出，语气急促而不失条理。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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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暗影小组”如同水滴渗入沙地般悄然涌向浦东时，林浩宇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石川浩二。他的脸色比棚户区那天还要阴沉，眼神里的冰寒几乎能冻结空气。他没有带那名和服护卫，独自一人，但这反而更显得他来者不善。
“林副主任，”石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石川医生，请坐。”林浩宇起身，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心中警惕提到最高。【心理学精通】 让他清晰地感受到石川身上那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杀意。
石川没有坐，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吴淞口的事情，你怎么解释？”
“石川医生指的是？”
“别装傻！”石川低吼道，“为什么军统的人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有第三方趁乱劫走了目标？为什么你防疫总署安排的接应人员，毫无作为？！”
他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砸下。他将接应失败的责任，大半推到了林浩宇头上。
林浩宇面色不变，冷静回应：“石川医生，军统的出现，恰恰说明目标的重要性，也说明我们的内部保密工作存在漏洞，这一点，李主任正在严查。至于第三方……我也很意外。至于总署的接应人员，他们主要负责防疫流程，并非专业战斗人员，在那种级别的交火中，能保全自身已属不易。我想，当时现场最专业的护卫力量，应该是您的研究所护卫队才对。”
他巧妙地将“内部漏洞”抛回给石川（暗示76号或更高层有问题），并点出石川自己的护卫队才是主力，失败的首要责任不在他。
石川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林浩宇的滴水不漏让他更加烦躁。他死死盯着林浩宇，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带着阴冷的怀疑：“林副主任，我收到一些……有趣的报告。棚户区那个制造混乱并逃脱的枪手，还有今天码头那艘恰到好处出现的快艇，以及那个神秘消失的第三方……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
他向前又凑近了几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你，到底在为谁工作？”
图穷匕见！石川已经开始直接怀疑他的身份了！
林浩宇心中警铃大作，但脸上却露出被侮辱的愕然与一丝愤怒：“石川医生！请您慎言！我林浩宇受李士群主任知遇之恩，在76号和防疫总署兢兢业业，所作所为，天地可鉴！您若是对我有怀疑，大可以向影佐将军或者李主任汇报！但若无证据，还请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他表现得义正辞严，甚至带着几分文人的骨气，将问题提升到了“忠诚”和“上司信任”的层面。
石川浩二盯着他，似乎在判断他这番表演的真假。办公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就在这时，林浩宇口袋里的 【危机预警铃】 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冰冷而急促的震动感透过布料传来，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十分钟！致命的危险将在十分钟内降临！
是谁？石川？他敢在76号内部动手？还是……来自其他方向？
林浩宇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那丝被质疑的愤怒还未褪去，他借着整理衣领的动作，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口袋，确认了那催命符般的震动。
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石川医生，”林浩宇的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如果您没有其他公事，我还有很多防疫总署的文件需要处理。关于接应失败的具体细节，我会形成书面报告，呈交李主任和您。”
他下了逐客令。
石川浩二阴冷地看了他最后几秒，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但他失败了。林浩宇的眼神坦荡而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被完全平息的愠怒。
“哼！”石川最终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重重摔上了门。
办公室内只剩下林浩宇一人，以及那持续不断、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震动。
危险来自哪里？他快速思考。
石川刚走，可能性暂时降低。
李士群？刚才的谈话还算正常。
高斌？
还是……那个匿名举报信已经开始发酵？或者，冯·海因里希那边出了什么变故，牵连到了自己？
他立刻起身，锁好办公室门，然后快步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一角，仔细观察楼下的情况。一切如常。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不能显得慌乱。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秘书：“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天着凉了，下午的会议取消，我回家休息一下。有紧急文件送到我家里。”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离开理由。
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西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心跳平复下来，拿起公文包，面色如常地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电梯缓缓下行。
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预警铃的震动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
走出76号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的专车就停在门口不远处。
他看似随意地扫视四周，没有发现明显异常。但他不敢怠慢，快步向车子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车门把手的瞬间——
“咻——！”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从侧面袭来！
不是子弹！是……弩箭？！
林浩宇全身的汗毛倒竖！【危险感知】 技能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着本能猛地向下一矮身！
“铎！”
一支闪着幽蓝寒光的短小弩箭，狠狠地钉在了他刚才胸口位置的汽车门板上！箭尾兀自颤抖！
淬毒！
袭击来自侧面大楼的某个窗口！
林浩宇没有任何犹豫，倒地、翻滚、拉开副驾驶车门、钻入、关门，一系列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开车！快！”他对司机低吼，同时按下按钮，升起所有的车窗窗帘。这辆车是经过他特殊改装的，具有一定的防弹功能。
司机是他精心挑选的心腹，虽惊不乱，立刻猛踩油门，轿车如同受惊的野马般窜了出去！
“砰！砰！”
又是两声轻微的撞击声，似乎是弩箭打在了车尾。
轿车汇入车流，迅速远离了76号。
林浩宇靠在座椅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口袋里的预警铃，震动渐渐停止。
十分钟……分秒不差！
是谁？竟然敢在76号门口，光天化日之下进行刺杀？！
石川？他刚和自己发生冲突，嫌疑最大，但这么做是否太明显？
还是……灭口？有人不想他继续调查欧孝安或者钱志明的线？
或者……与那个消失的冯·海因里希有关？
他摸了摸怀里那把一直贴身携带的勃朗宁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安心。
敌人已经不再满足于试探和警告，开始直接下杀手了。
这场游戏，进入了最血腥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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