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依然是细雨纷纷,因着雨天,天色阴暗,一路上安排了六个丫鬟在前面掌了灯。
长淑紧紧跟着软轿,护在一旁。季妈妈怕路上阴凉,用薄被帮姨娘盖了腿,一路关心着寒暖,不时的紧紧被角。
梦新跟在轿后,不敢离的太近,生怕再碍了季妈妈的眼。
冰巧被两个侍卫抬着,先一步到了忆风阁,身上盖了薄被和雨布,一路上没有受罪。
软轿一直抬到屋门前才落了下来,季妈妈扶了小姐下轿,长淑先一步进门点了灯烛。
季妈妈扶着小姐进了屋子,随手把门关上。轿夫和掌灯的丫鬟自行退走,院里只剩了梦新一人。
梦新收了伞,尽量让自己缩在檐下,规矩的站到了门前。细雨伴着微风,不时的雨还是能打在身上,大雨后天气凉了不少,梦新衣衫单薄,冻的瑟瑟发抖。
两个粗使的丫鬟单手执伞,一个提着热水,一个端着铜盆走了过来。
两人收伞秉过,里面应了声,梦新忙帮着开了门,挑起了帘子。
两个丫鬟进门,云嫣随口吩咐:“梦新你进来吧。”
梦新进门,身上还在哆嗦。
两个丫鬟放下水和盆,倒退着退出了屋子。
季妈妈先忙着打了热帕子,再忙着调好了水,让姨娘把脚泡泡。
长淑倒了几杯热水,拿起一杯给了门前站着的梦新:“给你,暖暖手。”
忙着照顾云嫣的季妈妈冷冷道:“长淑,别让她碰屋里的东西,不好清洗。”
梦新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低头道:“谢姑娘,奴婢不冷。”
长淑抓起梦新的手,把杯子塞进了她手里,转头笑着哄季妈妈:“妈妈怕清洗麻烦,这个杯子赏她吧,算在我月例里成吧?”
长淑说着话到了季妈妈跟前,撒娇的晃妈妈的手臂:“妈妈,这一场雨太凉了,今日吃面可好?
季妈妈白她一眼:“想吃自己去做。”
长淑继续拉着季妈妈的手臂:“好呀,那我多做些,妈妈也吃一些可好?”
云嫣帮着哄妈妈开心:“不要,你做自己的,我和妈妈吃大厨房送的饭菜就好。”
季妈妈知道总这么别扭着也不是办法 ,轻轻打长淑的手露出了一点笑容道:“你放开,给你做还不成吗?别糟蹋粮食去。”
“谢妈妈”长淑笑着坐了回去。
季妈妈的脸又沉了下来:“梦新,你以后在院子里侍候,打扫庭院,清洗衣物。不许接近主子的屋子,不许接近厨房。”
“谢妈妈,奴婢遵命。”
云嫣看梦新要退出去,忙开了口:“梦新,你等等,我有话要与你说。”
“是,姨娘。”
季妈妈戒备的向小姐靠近了些,云嫣笑对妈妈撒娇:“妈妈,中午吃的不合口,饿了。”
季妈妈不放心的看一眼梦新,有些为难。云嫣继续撒娇:“妈妈,长淑在这里,您还怕我被谁掳了去?”
梦新脸红,季妈妈移了脚步,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长淑:“你别离了姨娘,一步也别离开。”
长淑起身坐到了姨娘旁边,又把椅子拉近了些道:“这样妈妈放心了吧?我也饿了。”
季妈妈刚出门又退了回来,喝叱梦新:“跪下回话,只准回话,不准移动,不准靠近姨娘。”
梦新跪了下来:“是,奴婢知道了。”
季妈妈看看梦新跪的距离,稍放了些心,再嘱咐长淑一句:“长淑,千万别让她靠近姨娘。”
“保证不让她动,妈妈放心。妈妈我真饿了。”
季妈妈虽一步三回头,还是走了,长淑听听声音,拿起姨娘盖完腿的薄毯给梦新披上,又嘱咐:“把水喝了吧,喝完再给你倒一杯。”
“谢姐姐。”梦新忙把水喝了,喝完后身上暖和了一些。长淑又给倒了杯水,坐了回去。
云嫣脚泡得差不多了,自己擦脚穿着鞋袜问:“几个月了?”
梦新低头回话:“回姨娘,两个月没来月事了,应该是三个月,没让大夫看过,奴婢也不知。”
“坐着吧,妈妈进来时别看出来就是。知道是谁的吗?”
梦新一早就跪了公堂,到了府里又跪着,现下双膝钻心的疼确实跪不住了,
梦新跪坐了下来道:“回姨娘,不知道。”
长淑放了个垫子过来:“坐一会儿吧,没事的,有人来我能听到。”
“谢姐姐”梦新斜坐到了垫子上。
“你被带走了多长时间?谁带走的?关在哪里知道吗?”
“被关了一个多月,不知被关在了哪里,不过离京兆尹和大理寺都不远。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不时也得接客。”
“接客?什么样的客人?”
“眼睛被蒙着不让看,不过都是些花丛常客。”
云嫣明白了,这是被关到了国公府的客院,和浣锦一样,季子明连这种银子也不放过。
“可曾受了什么折磨?”
“没有,出来时候夫人说过,想保命让如何说便如何说,一切听话,什么时候见到姨娘再翻口供。
他们只是吓唬了几句,问什么奴婢都说了,没有受刑。”
“如何翻供,是夫人吩咐过的吗?”
“大体是,具体的夫人要奴婢自己编。”
“彩儿和紫鸢也和你们关一起了吗?”
“奴婢不知,带出楼后就被装进了木箱,等到了地方只奴婢一人,除了上公堂连冰巧也见不到,不知别人情形。”
在梦新这里问不出更多,云嫣思量一会儿又问:“梦新,你该知道柳老爷是如何死的吧?”
梦新有了些泪意:“知道,赵燕进楼里和奴婢吵过一回嘴,她把她入楼全怪在了奴婢的头上。也恨极了姨娘,有的没的全说了出来。
奴婢接受不了,那一场闹的很厉害,我们两个都受了重罚。后来冰巧看奴婢没了活着的心,寻机会把事实说了出来。
奴婢才知道外公都做了什么,才知道赵燕都做了什么。奴婢险些被夫人卖了,多亏冰巧和灿儿,想尽了办法才让夫人饶过了我。
奴婢想通了,奴婢是错了,代价也付出了,纵然是报应,奴婢也受过了。
过去撑着一口气是替外公和姨娘想着,是怕他们有事才受尽屈辱的活着。
可已然受过了,活出来了,以后的日子奴婢想替自己活了。外公的事是他究由自取,怪不得谁。”